安興山脈東隅，璇璣宗內(nèi)西側(cè)。

初夏季節(jié)，紅日初升，眾山早醒，林中鳥鳴沸騰。

山腰上有一方不小的院子，南北相向兩排各有四五間房屋。

坐北朝南那排，靠西邊的屋頂上炊煙裊裊。而坐南朝北那排，里面正傳出金鐵相擊聲，間或雜有靈力震蕩的嗡鳴。

院子中間有棵尺許粗的青櫻樹，樹下隔著一丈遠擺著一大一小兩張石桌。

院子東邊懸崖邊，閉目面向紅日的陸歸塵，呼出一口濁氣，收了功行。

走到大石桌邊坐下，他從儲物袋里取出了三個物件。

一方尺許大的烏黑色橢圓形金屬座，刻有‘基座’二字，面上刻滿符文，留有三個六方形淺孔，開口正好同靈石大小。底座上面連著一根傾斜的方形支柱，刻有‘支架’二字。

一個寸半粗細的白色圓筒，兩端嵌入的晶片閃著幽光，筒身刻有“主筒”二字，中間卻被挖空了一節(jié)。

一個含九方格的四方盒，其中五個格子里臥嵌著五個同樣白色的套筒，套筒的長度目測和前面筒身挖空的高度相近，兩端的晶片在陽光下色彩各異。

五個套筒上分別有‘窺塵’‘見微’‘洞玄’‘破妄’‘分光’的刻字。

陸歸塵將主筒精準卡入基座支架，又從方格木盒中取出刻有“見微”字樣的短套筒，穩(wěn)穩(wěn)嵌入主筒挖空的中段。

指尖靈光微閃，三枚下品靈石分毫不差地按入基座的六方孔竅。

似有符文被激活，整個主筒上下幽光流轉(zhuǎn)。

他自儲物袋攝出一枚寸許寬的金屬殘片，置于基座悄然升起的微型托架之上。旋即，瞇起左眼，右眼輕貼圓筒頂端的晶片。

一邊左手轉(zhuǎn)動著圓筒下端的旋鈕，一邊右手開始慢慢翻開桌上厚厚的記錄本。

翻過最近才寫下的，標記著‘傀儡動力優(yōu)化’，‘靈紋靈力回路’等字樣的頁面，終于到了空白頁，他開始做起記錄：

“飛劍的斷面是經(jīng)典分形結構，所以決定其強度的，除了材料本身，還有材料最后分形的維數(shù)，但需注意材料晶體化這個臨界點…”

“師兄，吃飯了！”清脆的女音打斷了陸歸塵的工作。

隨著聲音，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系著圍裙從廚房中走出。

少女一眼看去雖眉清目秀，但雙頰有些蘋果紅，身材高大壯實。

正是陸歸塵的師妹呂小雪，也是陸歸塵的師父呂正平唯一的女兒。

雙手端著托盤，托盤里三碟小菜，一簍白面饅頭，兩碗米粥正冒著熱氣。

“好的，就來。”陸歸塵回了聲，同時加緊記下當前的思考。

在小石桌上擺好飯菜后，呂小雪便靠近了過來，盯著那圓筒形物件問道：

“師兄，這法器你前后折騰了快三年了吧！這次改進你又花了大半年，是比上次小了不少呢。師兄這是為大比準備的嗎？對了，法器名字想好了沒？”

“叫…叫九竅窺玄鑒！”

呂曉雪拿手指點了下五個套筒上的刻字，接著問道：“以前四竅，算上新加的‘分光’，不是一共才五竅嗎？后面師兄還要加？”

“嗯，以后補上就是，你過來看看。”陸歸塵笑著應付道，同時心里暗嘆，‘總不能叫光譜儀或者顯微鏡吧？多沒格調(diào)！’

少女便將眼睛貼上鏡筒，師兄的聲音跟著鉆入耳朵。

“除了靈紋勾連之外，比你上次看到的飛劍斷面是不是更細微了？是不是看到很多重復的，近似的樹枝狀分支，那就是樹形結構，也叫分形結構。

我們煉氣期神識不能外放，無法看到很多法器內(nèi)里這樣的細微處，但是有了這個窺玄鑒就不一樣了，師兄在煉氣后期就有把握練出二階法器了。”

陸歸塵邊說邊往小石桌走去。

兩人才坐下，一只貓咪跳上了桌子。

此貓背部褐底黑紋，胸腹玉色澄明，四爪踏雪，目含金沙，身長足有二尺。

呂小雪一直好奇師兄為什么把這只食靈貓叫貍花貓，還取了個奇怪的名字。她一直懷疑是師兄上山時年齡太小，對老家的記憶出現(xiàn)了錯亂。

“薛定諤，不是讓你在工坊里看著傀儡嗎？怕我不給你送飯嗎？”陸歸塵橫了貓咪一眼。

貓咪沒理他，而是在桌上伸起懶腰。

“它應該是餓了，我去把它盆拿來。”說完少女便往廚房而去。

“你看看你，就知道吃，去溪里捕魚也不見你帶條回來。”少女走后，陸歸塵摩挲著貍貓的頭部念叨起來。

貍貓瞇起眼睛，發(fā)出輕輕的呼聲。

用完早餐，呂曉雪收拾碗筷，陸歸塵便提著貓咪頸部往小工坊而去。

工坊里，兩只傀儡正圍著鍛臺輪流敲打著一塊長條形金屬，鍛臺下火焰熊熊。

“看看，火候都不足了，是不是你又偷吃靈石了？剛才就不知道跑過去和我喵一聲！”

陸歸塵檢查完鍛臺下的火力，順手彈了貓咪額頭一下，放它到地上，再往鍛臺底座的陣紋中心加了兩枚靈石。

“喵！”

他又打開兩只傀儡的胸腔，檢查了靈石的靈力剩余，見一切無恙，便命令貓咪留下，自己走出工坊，回到院里大石桌前。

就這樣一邊研究著飛劍殘片，一邊做著記錄，偶爾抬頭望著院子門口的山路。

終于，日落前，陸歸塵看到了山路上那熟悉的身影。

呂正平的黑發(fā)里已夾雜著些許灰白，黑色的執(zhí)事服卻沒有一絲褶皺。

在石桌邊坐下，接過女兒遞上的熱茶，低頭吹了吹，啜飲了一小口，他便從隨身的儲物袋里掏出一枚玉牌放到石桌上，滿面含笑的對著陸歸塵說道：

“二長老雖然不喜你，經(jīng)常說你弄些奇巧淫技，但看為師面子，同意你參加此次大比，這是你的參賽玉牌。”

“多謝師父周旋了！徒兒必不使師父失望！”陸歸塵心里明白師父肯定去說了不少好話，便從石墩上起身，躬身行了個禮。

呂正平揮了揮手，接著說道：

“哎，你才不滿十八，修為也才中期，你也知道宗門規(guī)矩，每個弟子一生只能參加一次大比，其實為師更希望你參加下次大比。

到時你修為到了后期，煉器技藝也更上層樓，進前三的把握大多了。那時你也還不滿三十，有了筑基丹，筑基依然不晚。”

陸歸塵想了想，還是決定更坦誠些回道：

“師父，這些年徒兒承教于你膝下，你當知徒兒想要的不僅僅是筑基。

只有晉級前三，爭取宗門當代首徒之位，我將來才有機會執(zhí)掌宗門，也才能真正和器盟打上交道，也才可能尋到證丹的機緣。

徒兒天資所限，證丹本就渺茫，根本浪費不起十年。”

呂正平眼角余光瞥見自家女兒正盯著自家徒弟一眼不眨，心中嘆了口氣，語氣溫和了些說道：

“那就奮力一搏吧，大比之外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師父會幫你打點好。月中大比，還有十天，你好好準備，修為上雖有幾人壓你一頭，但煉器上為師知道你不輸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