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膠帶和繩索死死捆縛著巴澤，他此刻一定會用拳頭砸爛方夜安那張帶著戲謔笑容的臉。

怒火在胸腔里炸開，燒得他臉上發紅。

但方夜安下一句話，卻讓他的憤怒瞬間凍結。

“巴澤先生，你應該很清楚……在聯邦，沒有父母的孩子，最終會去哪里吧？”

他聲音輕柔，但言語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是聯邦的福利院。”方夜安緩緩吐出答案。

“而你不會不知道......聯邦的福利院是什么地方吧。”

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憐憫的弧度。

“是地獄。”

方夜安漫不經心地整理著長袍：“像你女兒這種重刑犯的孩子，會被編號，像貨物一樣分門別類。”

他歪著頭，露出天真好奇的表情：“猜猜看，她會被送到哪里去？”

巴澤太陽穴青筋暴起像要爆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他害怕了。

他不敢去想他的女兒會遭遇什么。

方夜安與巴澤視線平齊。

他伸手輕輕撫過巴澤顫抖的面頰，像神靈憐愛凡人。

“只有你能救她，巴澤先生。”

隨后。

方夜安的身形開始收縮，骨骼發出細碎的“咔咔”聲。

他的皮膚變得細膩，五官微妙地調整。

轉瞬間，一個七歲小女孩站在巴澤面前，臉上是一種圣潔的悲傷。

“只有你能救我，爸爸。”

巴澤的呼吸停滯了。

面前的人與記憶中的女兒完全重合，連左眼下那顆褐色小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最致命的是眼中的那抹哀傷，與那天，女兒隔著鐵柵欄望來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分不清了。

他真的分不清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

巴澤殘存的理性在尖叫，警告他面前站著的絕對不是人類。

但某種更深層的、原始的本能正在蠶食他的判斷力。

“活下來救我好嗎？為了我......活下去。”

方夜安緩緩伸出右手，掌心皮膚突然裂開一道血縫。

一只血肉孢子從裂縫中鉆出。

撕開巴澤嘴上的膠布，將那團跳動的血肉孢子遞到他唇邊。

孢子表面散發著腐肉般的腥甜。

“吃下去，就能獲得活下去的力量。”

但在巴澤模糊的視線中，卻是女兒踮著腳，遞來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糖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就像她六歲生日那天，他買給她的那根一樣。

“好。”

沒有絲毫猶豫，他笑著把這根棒棒糖吞了下去。

血肉孢子順著喉嚨滑下，巴澤的意識開始溶解。

他不再思考為什么腦子里像是有什么在爬行，不會思考為什么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啃噬聲。

現在，他只剩下一個執念。

那就是：活下去，從這里出去，救他的女兒。

方夜安道：“記住，苦痛是力量的源泉。你要學會接受苦痛，體驗苦痛。”

巴澤眼神渙散，機械地重復著：“接受苦痛...體驗苦痛...”

見引導得差不多了，方夜安變回原來的樣子，轉身走向那兩個無聊坐著的血顱幫成員。

“兩位，我這邊結束了。”

兩個血顱幫的人打著哈欠站起來，準備把他帶回車廂。

這時，方夜安突然說：“兩位知道之前他在籠子里說的是什么嗎？”

“我們又不會那種偏遠行星的方言，哪里知道他說什么。”

一個人不耐煩地說道：“就是嫌他太吵才讓他曬曬太陽。”

方夜安微微一笑：“我正好懂一點。”

接著就把趙明的話原原本本復述了一遍。

這話一出，兩個血顱幫的人直接火氣就上來了。

“操！那孫子敢罵這么難聽！”

“就這么曬著他太便宜了！”

兩人立刻掏出腰間的特斯拉棍，怒氣沖沖地朝巴澤跑去。

方夜安站在原地，喃喃自語：“巴澤先生，別忘了，接受苦痛，體驗苦痛。”

隨后，便回到了車廂里面。

趙明看到方夜安回來，一個激靈，立刻繃直了后背，雙手捧著那本黑皮書恭敬地遞了過去。

然后，偷偷觀察方夜安，發現方夜安出去一次后，心情似乎不錯。

有些疑惑，難道真去吃下午茶了？

方夜安接過書，突然問道：“語言家，你覺得愛能不能讓人突破極限。”

趙明愣了一下，不知道方夜安為什么要問他這個。

“我...沒有談過戀愛。”

“那你的父母呢。”

“我是孤兒。”

趙明回答完，還緊張地偷瞄方夜安的臉色，生怕這個回答會惹惱他。

但方夜安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已經坐下翻開黑皮書開始書寫著什么。

“啊啊啊啊啊！”

車外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慘叫聲持續了很久。

趙明心頭一緊，直覺告訴他這肯定和方夜安有關。

「檢測到特殊能量：高純度精神能量」

「來源：目標“巴澤”的極端痛苦情緒」

夜幕低垂。

車隊在荒漠中行駛了一整天，車后的鐵籠里早已塞滿了重刑犯，擁擠得像沙丁魚罐頭一樣。

有了某人的前車之鑒后，籠子里的重刑犯都不吵不鬧，異常安靜。

就這樣。

他們很順利回到了血顱幫的基地。

透過車窗，方夜安看到血顱幫的基地的外貌。

坐落在一個巨大的峽谷之中。

兩側高聳的巖壁像是被巨斧劈開，形成天然的屏障。

峽谷入口處有兩座由廢舊車輛和鋼筋焊接而成的哨塔，塔頂架著數臺重型機槍。

車隊出示了通行證后，一路開了進去。

進入這個峽谷入口后，是一段又長又狹窄的走廊。

走廊兩側的巖壁上釘滿了被風干的尸體，應該就是血顱幫的敵人或者反叛者的。

穿過走廊。

眼前的景象變得熱鬧了起來。

峽谷內部遠比想象中開闊，宛如一座鋼鐵鑄就的廢土城邦。

數十輛改裝戰車停靠在巖壁的一側，女人的這個車隊也不例外。

“砰！”

沉重的車門被猛地推開，女人站在車外，戴著那個金屬面罩，有些疲憊的樣子。

“走吧，新來的都要去拜見屠夫。”

方夜安從容地走下車廂。

他自然不可能現在做什么，他來這里就是要見見這個星球南方的最大統治者。

而轉身時，他瞥見巴澤正被粗暴地拖下車。

男人的皮膚上新添了幾道焦黑的電痕。

整個人有些奄奄一息。

但方夜安注意到，他的那雙眼睛里依然暗藏著嗜血的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