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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

“欸,你們聽說了嗎,蘇公已經(jīng)回到汴京城了。”

“怎么沒聽說,說是昨天下午就到了,皇城司主司出城十里去迎接呢。你昨晚沒買報紙啊,那汴京晚報都說了。”

“噓,皇城司你也敢說?”

“嗐,兄弟你是剛進(jìn)京吧,現(xiàn)在的皇城司可不是以前的皇城司了,你待幾天就知道了。”

“那你們說蘇公他們回京會被起復(fù)嗎?朝廷也沒說授予官職啊。小蘇公當(dāng)年可是官拜尚書右丞、門下侍郎呢。”

“這誰知道呢,馬上春闈都要開始了,也不知道朝廷會不會讓蘇公作春闈的主考官。”

“我看不會,蘇門學(xué)子何其之多?真讓蘇公坐鎮(zhèn)春闈,那新黨還睡得著覺啊!”

潘樓街上,早點攤子、酒樓食肆、糧行布行對蘇軾回京的事情在議論紛紛。

一輛馬車行走在清晨汴京城的街頭,沒有人知道,他們議論的對象其實就在馬車上。

“哈哈,看來你和文叔辦的報紙,很受百姓們的歡迎嘛。”蘇軾干瘦的身子靠在車廂上,精神頭有點不好,好像很是勞累。

陸臨看著不是滋味:“恩師,你常年待在瘴氣彌漫的嶺南,突然北歸,身體難免有些吃不消。何況您身上還有各種傷痛,要我說也不必急于一時。”

蘇軾整理下衣袍,擺擺手:“不妨事,比這更累的事兒為師都經(jīng)歷過,不算什么。”

然后又看向蘇轍,有些無奈道:“我倒是還好,與章惇不過政見不同,當(dāng)年不過是寫文章諷刺幾句。”

“不過章惇當(dāng)年罷三司使,罷知樞密院事,都是子由你彈劾的,可憐子由你陪我這一趟,怕是要吃些掛落哦。”

當(dāng)年蘇轍任門下侍郎期間,曾對章惇實施系統(tǒng)性的清除,章惇被罷知樞密院事,還禁止章惇兒子章援參與科舉。

而章惇拜相后也立即展開對蘇氏兄弟施行清算,從汴京城到惠州再貶到儋州,一貶再貶。

蘇軾和蘇轍的子孫都遭到連坐,其余主要門人也一樣遭遇貶謫。

總之兩家的恩恩怨怨說也說不清,糾纏一生。

在原定的時空里,徽宗即位后章惇失勢,臨終前致書蘇軾:“某與公相見即嗔,不見即思。”

蘇軾回復(fù)了一份信函:“瘴海相從,今生已矣”,也算是兩家泯了恩仇,相殺數(shù)十年,終于畫上了句號。

蘇轍兩手揮了揮衣袖,又端正地放在膝蓋上:“阿兄能為公低頭,某又如何不能忍辱負(fù)重?不過一些陳年舊事,恩恩怨怨,盡早消弭了也好。”

蘇軾也釋然一笑:“是啊,往事已矣,將來如何非你我能決定了。”

陸臨反而有些不解道:“章相公這次算是有求于人,按說也會以禮相待。應(yīng)該不會重提往事吧。”

蘇軾和蘇轍聞言相視一眼,繼而開懷大笑:“哈哈哈,你雖聰慧,但是經(jīng)歷的事情還太少,有些事情你還不懂。不過不急,你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去經(jīng)歷和感悟。”

陸臨點點頭,他確實不太明白。

說著說著,三人就到了章府門外。

今日無圣旨駕臨,但是為了迎接蘇軾和蘇轍,章惇竟然大開中門。

當(dāng)然他現(xiàn)在也不會在乎什么圣旨不圣旨的了,如果今天蘇軾能夠答應(yīng)他的要求,他的計劃就補(bǔ)上了最后一環(huán),成事在即!

什么天冷該加一件衣服,春月轉(zhuǎn)暖他也一樣加件黃色衣服又如何!

陸臨扶著蘇軾和蘇轍下了馬車,章惇已經(jīng)等候在大門外。

“子瞻、子由。時光荏苒,不覺間已是六年寒暑了!”章惇走下兩步臺階,語氣一時也是有些感嘆。

蘇軾爽朗笑道:“丞相在中樞,我們兄弟遠(yuǎn)在邊陲。這數(shù)年風(fēng)霜過去,怎么反而是丞相看起來更加衰老了?”

章惇這段時間難得笑得這么開心,臉上笑容好像止都止不住一般。

“為兄年長子瞻三年,年長子由五載,面顯老態(tài)豈非尋常?”

“子由,你還是沒有變嘛,無論身處何地,身形永遠(yuǎn)是什么端正,永遠(yuǎn)讓人感覺君子之風(fēng)不可折之啊!”

蘇轍站立如松,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蘇某現(xiàn)在無官無職,豈不就是唯有君子的兩袖清風(fēng)?”

“下官,拜見相公。”陸臨等三人先說完話,才上前拜見章惇。

章惇看著陸臨滿意地點點頭,此子確實有大氣運在身,一代文壇大宗師都能被他說動,竟肯折腰前來,真是造化啊。

可惜了......

“好了好了,有話我們席間再談,老友重逢,若是站在門口吹風(fēng),就是為兄禮數(shù)不周了。”

宴席擺在了章府的花廳,一張偌大的桌子,擺滿了山珍海味,只有四人端坐在桌上。

不愧是相愛相殺多年的老友,往常陸臨可從來沒有這般待遇。

“這桌菜是為兄召喚了汴京城七十二家酒樓的大廚精心烹飪的,子瞻和子由品嘗下,還是不是當(dāng)年的味道?也不知道兩位口味是否變了?”

蘇軾沒有先動筷,云淡風(fēng)輕道:“丞相當(dāng)年被貶嶺南,但終歸沒有真的到達(dá)。嶺南毒蟲密布,瘴氣彌漫,六年過去,口味還有什么不能變的?”

章惇連飲了三杯酒,歉意道:“唉,這事是為兄的過錯,如今細(xì)細(xì)想來,吾與子瞻皆熙寧新法祭品也。”

蘇軾長嘆一聲,回敬了章惇一杯:“某與丞相定交四十余載,雖中間出處稍異,交情固無所增損,而今重逢,往事已矣吧。”

“吾兄所言甚是,往事已矣,從今往后舊事就不再重提了,吾兄和某幾個不成器的子孫,以后還請丞相高抬貴手也。”

蘇轍也端起酒杯敬了章惇一杯。

章惇再飲兩杯,嘆聲道:“子瞻、子由無慮,此事易爾。爾之子侄即吾之子侄也。”

“既是君子一諾,那便請丞相再滿飲此杯中酒?”

“君子一諾,不敢相違。請二位賢弟共同舉杯。”

......

馬車上蘇軾和蘇轍打著酒嗝。

“恩師,子由公,我這有解酒的果汁,二位喝點可解酒。”

蘇轍點頭接了過來,看著陸臨說道:“這次你可欠了兄長一個比天大的人情啊,還不謝謝你恩師。”

陸臨點點頭,他何嘗不知?

“子由公,恩師不需要這些口頭上的感謝,我新學(xué)了一道菜,叫做‘二十四橋明月夜’......”

“嗯?還是你懂老夫的心思,快快做來!”蘇軾一聽酒好像都醒了。

“啊?現(xiàn)在?恩師,這天都黑了。”

“那老夫不管,剛剛又沒吃飽,光喝酒了,可惜了一大桌子菜.......”

“行吧,其實我不會做這道菜,主要是我妹妹會......這道菜啊.......”

“吱呀,吱呀......”馬車在漸行漸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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