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無人時，最宜摸黑做壞事。

天華城外的樹林里，有人在疾行。

月光投射下的影子一前一后，一個窄一個寬。

寬是因為有人背著一個人。

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正是被下藥的齊巫靈與她探望的李桑。

他們行至一塊空地上，走在前方的身影停了下來，揮手示意李桑止步。

李桑收到指令立馬駐足，將背上的齊巫靈放下。

同時，他極快的背著前方那人在齊巫靈頭上一按。

“嘶……”，齊巫靈揉了揉眩暈的腦袋，忍不住痛哼出聲。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身處之地已不是布坊后院，而是一片樹林，李桑在她身前，前方還有一名看不清面容，不辨男女的面具人。

但她認識面具人掛在腰間的木牌，是天嵐宗內門弟子的身份牌。

這一幕令她困惑。

“嗯，什么聲音？”

“沒，是我不小心傷到腳了。”

李桑雙手在身后拼命比劃，暗示齊巫靈不要妄動。

收到提示，齊巫靈心領神會地假裝昏迷。

“前輩，你要求的事我已辦妥，那我的妻兒可否放了她們。”

“兩個廢物還不值得我反悔，明天她們自會出現在你鋪前”，面具人冷哼出聲。

“那就好，還望前輩說話算數。”

李桑躬著腰，對面具人賠著笑，極盡討好之意。

“呵”，面具男嗤笑，像是對李桑卑躬屈膝姿態的嘲諷。

李桑宛若未聞，依舊搓手憨笑。

夜色漸濃，冷風襲來，刮的樹葉簌簌響，未知處陣陣鴉聲令人心悸。

“時候到了。”

面具人抬頭看向被烏云遮住半邊的彎月，低聲自語。

風帶來遠處輕微的異響，面具人耳朵微動。

“快來了。”

面具人手掌揮動，飛速地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方石匣。

石匣打開，里面是一個玉質小藥罐。

“你去，將里面的粉末撒在她身上，動作快點“，面具人將藥罐取出丟給李桑，催促道。

李桑依言照辦，藥罐打開的那一刻，酸味撲鼻，期間混雜著淡淡腥味。

是烏酸草的味道。

當年他就是因這靈草，差點喪命于獸爪。

烏酸草罕見，多在妖族腹地，很少對外流通，其對妖獸極具吸引力。

好狠的心，這是要致齊仙子與死地啊！

李桑臉色微變，但他想到自己的妻兒，不得不顫抖著手將粉末倒下。

他盡量倒在土地上而不沾染到齊巫靈身體。

趁著面具人注意力不在他這邊，李桑將一張紙塞進齊巫靈手中，里面裹著一顆藥丸。

“好了沒有，磨磨蹭蹭的，等下那家伙來了，你想給她陪葬么？”

面具人語氣不耐，蘊含殺機。

李桑身子抖了一下，轉過身，小心翼翼的雙手捧著藥罐遞到面具人跟前，訕笑道：

“好了好了，辦好了，前輩。”

齊巫靈覺得手中的紙條太過顯眼，萬一引起面具人的注意就遭了。

于是趁李桑還藥罐時，悄悄將它壓在身下。

面具人將罐子收起，斜眼撇了齊巫靈一眼，見她一動不動的癱在那，正欲離開，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回身走到齊巫靈身前。

“就你這賤人，一張死人臉，也配和師兄在一起，下輩子吧。”

面具人譏諷出聲，說罷，雙腳微沉，原本一塵不染的鞋底頓時沾滿灰塵和泥土，他抬起腳狠狠地碾在齊巫靈臉上。

看著齊巫靈臉上充滿泥濘的鞋印，他滿意的笑了。

“要不是不能讓師兄察覺，你以為你能死的那么輕易，幸好你自己得罪了掌門，不然我還不知道怎么整死你。”

或是所愿將成，面具人得意忘形，先前故作低沉的嗓音不經意間透出了些許女性的嬌媚。

這聲音！好生耳熟。

齊巫靈默默忍受著面具人的摧殘，將自己當做布偶，一動不動，任其折磨。

這些年，與人斗，與妖獸斗，多的是重傷垂危，需要假死示弱的時候。

李桑在不遠處看著面具人施虐，他重重的扇了自己幾巴掌。

“你真是個忘恩負義又沒用的東西。”

他唾棄自己的所作所為，想沖上去阻止，但他不敢拿自己妻兒的性命去賭。

最終只能不忍的別過了臉。

面具人發泄完自己的惡意后，齊巫靈臉上身上都是臟兮兮的鞋印，衣裳凌亂，但她依然毫無動靜，像一具破碎的布偶安靜地躺在那。

面具人觀察了齊巫靈好一會兒，似是確認了什么，才放心的招呼李桑一起離去。

待兩人走遠，腳步聲不可聞后，齊巫靈才睜開了眼，胸口又悶又痛。

她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半邊臉頰。

身上的每一處都像是被拆卸又重組，酸痛的不聽使喚。

但齊巫靈知道自己沒多少時間了，烏酸草的味道正在隨風飄散。

雖然僅憑幾棵樹，她不能確定這是哪，會有什么危險。

但就面具人對她的濃濃惡意，這片樹林一定存在她不可敵的生物。

面具人急匆匆地離去，代表那生物快來了。

齊巫靈忍著疼痛，抓著藏在身下地紙條，將自己挪到了樹旁，借著粗壯的樹干支起了上半身。

她靠在樹上，長舒了一口氣，展開了李桑塞給她的那張紙。

上書：

【齊仙子，我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昨夜，幾名黑袍人闖進我家，擄走了我的妻兒，我拼命抵抗卻不敵，他們修為遠在我之上，為首那面具人更是已達金丹巔峰期，他留下一瓶藥，告訴我在你到來時，誘你食下，替辦完事，才能放了小梅他們，我怕了。】

【但你的恩情我也不敢忘懷，那藥我只倒了半瓶，我不知道他們給我的是什么，但料想齊仙子的靈力一定會被封，只能備下一顆解靈丹，望仙子能化險為夷。】

斑斑淚漬在紙上暈開，彰顯出落筆人心里的忐忑、愧疚和不安。

紙條正反面都有字，相比于大篇幅的正面，反面的寥寥數語，更是道盡了李桑的無奈。

【我知曉，經此一事我們不可能還是朋友，李某不求原諒，只求仙子平安喜樂，一生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