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太子殿下,代嘉光皇帝說了些場面話之后,便回到第一列去了。
此刻,王尚書順勢走出。
他敲響了正北位的一口古鐘,聲音渾厚,夾雜著磅礴的靈力,回蕩在道場之上,沖上云霄之中。
四面八方都安靜了許多,無數目光從觀戰席上投來,十分扎眼。
“諸位,閑話我也不多說了,龍門天神戰,正式開始!”
王尚書的聲音恢弘無比,響徹整片道場之上。
各大宗師,道統巨擘,貴胄商甲……他們的目光有些許意外,朝第一列,那位重瞳天子瞥去,默不作聲。
因為每屆龍門試,那位問鼎東洲的圣上,都要開口說兩句,今年不知為何,竟一言不發。
“下面,開始由天神道場自行抽簽,捉對比斗!”
王尚書說罷,眸中精光一射。
他赫然猛地一拍乾坤袋,剎那間,一張巨大的金色皇榜飛出來,被撐開了二十丈寬,周圍大風呼嘯,古樸氣息濃重!
這自然是龍門武榜,微微蕩漾如水面。
從榜首到尾部,五百名少年少女的名諱由大到小,赫然在其列!
武榜一出現,整座天神道場,似乎都微微驚顫,仿佛有什么莫名的天威加持其上。
正南,徐閻在石階上站定,眉頭微鎖的瞧著那張武榜。
天神道場自古而存,歷代自然有不少王朝,藉此磨礪少年英杰,為王朝選拔人才,只是方式各不一樣罷了。
“前輩,這道場,當真是帝君所筑?”
徐閻有些疑惑,想問一問帝鐘,他從歲月更迭之前就存在了,經歷了滄桑變桑田。
古玉中,帝鐘靜謐十分,一言不發,氣息仿佛都消失了。
徐閻呼喊了一聲,他亦是不作答。
心中似有所思,徐閻心神立馬退出古玉空間。
道場四方,眾人瞧著那張武榜,也是議論紛紛,各家臉色不同。
徐斐紅面,臉上掛著笑意。
問劍宗的宗主亦是心情大好的瞧著。
那榜首,巨大的【徐閻】二字,格外的扎眼,眾多宗師目光掃視正南,不由尋覓徐閻的身影。
這名字,自從開春后,可是徹底響徹龍城了。
“這徐閻,就是那位無相開竅之人?”有宗師放眼瞧去,眉頭一挑,打量著。
“奇聞也。”
“聽說,有上陰的老夫子在背后指點。”
“文院之人,不是說無相體質乃廢體,開不了靈竅嗎。”
“這般瞧來,太古的無相真人和近古的九竅真君之說法乃是真的。”
“你是說,大胤文院的法論,錯了?”
“大錯特錯!”
有人議論著,被大胤文院的儒生聽見,他們皆是面色一怔,默不作聲。
相比之下,晏青和一眾上陰學子,則是滿臉紅光。
“真的是十四先生哎!”有學子瞪大眼睛。
“總感覺有些不真實。”有一位上陰學子揉了揉眼睛,低語道。
上一次,上陰學宮有人進入武榜,還是許多年前。
“小十四,把他們全都干趴下!”
晏青直接起身,猛地揮動手臂。
他的臉色漲的通紅,似乎要將這些年心中的怨氣一并發出。
晏青聲音非常大,如雷擲地,只見四面八方,不少宗師瞪著眼睛,目光銳利的朝他瞧來。
一旁秋云霽急忙拉著他的墨袍,將其按了下來。
所有人,目光集中在武榜之時,隨著古老的氣息不斷的彌漫其中,武榜上的名諱開始一一迸發靈光起來。
名諱在閃爍,數息之后,猛地有兩道名諱映照當空,格外醒目!
“三百六十五名:柳長青。”
“四百二十七名:屠山。”
王尚書瞇著眼睛,赫然念出了武榜所映照的名諱。
天神道場是有靈性的,不過非人族那般的‘靈性’,它并非先天靈寶或者法器之類的物品,而是像小界一般的存在。
它有著自己的‘法則’,不受四海天下拘束,乃是真正的天外道物。
聞言,徐閻那里所在一處,立即有兩名少年神色一震。
嗖嗖——
只得見,他們駕馭遁法,直入寬闊的道場中央。
四方,無數目光朝著他們瞧去。
兩人很興奮,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這龍門天神戰,可以說是舉世矚目的少年英杰盛會,能在當朝皇帝和各大宗師面前大展身手,這機會難得無比。
“移花山,柳長青!”
“江北龍城,屠山。”
兩人自報家門。
王尚書便是猛地一敲道鐘。
戰斗,一觸即發。
轟!
那柳長青率先出手,腳踩遁法,掌心拈花一般的法印逐漸匯聚,這是移花宮的絕學之一。此派在韓王境內頗有威名,雖算不得傳承道統,但也不容小覷。
屠山眉頭一挑,站定原地,渾身爆發出了極強的氣力。
他沖脈已經大成了。
他排名雖然比柳長青低,但實力卻強上一截。
如今這武榜,只是以之前戰斗的時長為排名,有人的對手很弱,有人對手卻很強,并不能完全說明什么。
一炷香后,柳長青已經被完全壓制了。
他腦門冷汗直流,袍子都被屠山的氣力撕開了,渾身隱隱作痛。
又是一腳——
轟!
直接將柳長青踹飛出去十幾丈遠,撩著地面,極為狼狽,他臉色微白,嘴角溢出鮮血。
他正欲起身再戰。
武榜之上,他映照而出的名諱猛地鏗鏘一聲,直接碎掉了。
“怎么會這樣,我還能再戰!”柳長青見狀,瞪大雙眼。
這自然是天神道場,給他下了判決,認為他已經輸了,再打下去,或有根骨損傷,甚至斃命氣絕的風險。
此天神道場,便是太昊帝君打造出來,用于選拔天驕的,怎么會讓那些少年英杰在上面死斗!
“柳兄,承讓了。”屠山面無表情,拱手作揖。
在無數目光下,他回身遁飛,重新回到正南位那邊。
柳長青心有不甘,但也只得接受這個現實,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如今確實已經沒有再戰之力了,被壓制了一炷香,靈力幾乎見底枯竭,怎么還可能打贏。
再瞧武榜之上,屠山的名諱冉冉生輝,取代了柳長青的排名。
而后者在武榜上的排名,直接落到的最后一位,當然這并非是已經定名次。
天神道場,會感知少年少女的神通法和肉身氣力之能,藉此,來給出它的武榜排名。
這便是天神道場的‘法則規矩’。
兩人回到正南位置,徐閻目光緊隨其后而去,發現他們體內消耗的靈力和肉身氣力,正在非常迅速的恢復著。
他琉璃心境感知,再瞧向空曠的天神道場之上。
似有符文流轉,更有衍文在地下蕩漾。
“這衍陣,四海天下無人能解……”徐閻眸子似琉璃般的瞧去。
這天神道場的衍陣,太復雜精妙了,比之前他在金魁神藏洞窟下遇到的那些衍陣還要復雜精妙,就算太昊帝鐘想解開,也得在古玉內耗費極長的時間。
那些衍陣,隱約之間,好似連攜著道場外的天地蒼穹,偉力深不可測。
“七十二名:秦丘。”
“四百九十九名:路全。”
天神道場之上,亦是又有兩道身影橫飛而出。
這一次,戰斗結束的非常快。
只得六十息不到,那路全便敗下陣來了,后者的排名落到最后一位,而那柳長青則是倒數第二了。
秦丘,是燕王家的大公子。
他一襲黑袍,神情冷冽,面無表情。
這位公子可是十分低調,許多皇家國戚的子弟來龍城后,還是第一次得見他。
徐閻也只是在金魁神藏之時,與此人有過一面之緣。
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冬季之時,和秦霓裳他們一起吃地寶火鍋,那秦丘,送給秦霓裳一株地靈菇。
燕王家,在南疆邊境,那里山貌險峻,瘴氣從生,可以說是大胤境內最貧瘠且難以生存的地方了。
燕王人稱秦九爺,是老皇帝最小的一個兒子,亦是大胤朝九位王爺中最年輕的。
故此,得了一個九爺的名號。
如今才四十二年歲,聽說前幾年,才得入紅塵客之境。
正北位第一列,嘉光皇帝面色冷峻的瞧著秦丘,眸子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九爺很多年未來龍城了……”身旁,一位紅衣太監垂首,小聲說著,還略微抬眸,瞧著這位重瞳天子的臉色。
大約,有二十年沒見了吧。
那一年,這位秦九爺剛剛受封藩王,去了苦寒的南疆,這一走,便是二十余年。
這位圣上的弟弟,再也未回過龍城了。
“是嗎?”嘉光皇帝淡然一笑,隨后又道:“南疆邪魔妖祟泛濫,時常滋擾邊境,皇弟想來是走不開吧。”
聞言,紅衣太監欲言又止的模樣,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多言,默不作聲的退下了。
天神道場之上,比斗還在繼續。
戰斗愈發激烈了。
一時之間,天神戰場十個名諱映照而出,四處都在比斗神通。
天神道場還是非常大的,不算上周圍的階梯石椅,內部中央道場,黃金武榜下的比斗之處,橫寬超過千余丈了。
好在這里絕大部分都是宗師人物,再不濟也修到【人世五境】第四步‘逍遙游’境界了,靈目神識足可以橫跨道場,觀摩比斗。
要不然,尋常人上來,只能瞧見幾個黑點在道場中央攢動。
便是如同現在的拓跋玉兒一般。
拓跋玉兒持著一枚古鏡,正站在觀眾席的邊緣,映照道場上的比斗。
她看的心神疲累,恨不得沖入道場內圍觀去了。
與她差不多的,還有秦龍象秦霓裳兩人,在正西位的觀戰席上,瞪著眸子,死死盯著道場上。
“徐閻怎么還不出來!”秦霓裳大聲道。
“為什么非要拉我來啊,看的我好累。”秦龍象一臉無語,他本來是在皇宮里睡大覺的,當午被秦霓裳拉了出來。高祖一脈是無法參加龍門試的,而且這期間,秦龍象還時常被秦霓裳拉著,去替皇家招待一些宗師人物,早就心神俱疲了。
天神道場之上,到了黃昏垂暮之時,終于映照出了徐閻的名諱。
此前,基本上已經全部比斗完畢了。
“第一名:徐閻。”
“第二十六名:陳士虹。”
王尚書的聲音滾滾如雷。
一瞬間,所有人心神為之一怔,目光朝道場內瞧去。
這位無相開竅的少年,還是讓他們非常在意的,甚至大部分宗師來天神道場,只為感知無相靈力一番,畢竟,這太罕見了。
大胤立國頭一遭。
徐閻聽見呼聲,神色平靜的起身。
身旁不遠處,那陳士虹亦是緩緩起身,微微瞇著眼睛,攥著手掌。
他是江南子弟,出身‘神霄派’。
一個前朝末期才崛起的道統,主修雷法,也只收先天異靈竅之一‘雷靈竅’的少年天驕。
“陳士虹,你倒是好運。”有少年眉頭一挑,笑道。
“輸贏尚且未定。”陳士虹嘴角抽動道。
好似周圍所有人,都認為他要敗了一樣,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爽。
他好歹也是神霄派的新生代弟子的首席,一身雷法,蓋壓江南同代。
呼呼呼——
說話之間,徐閻已經踏空,落在道場之上。
陳士虹,一襲黑紫色的道袍獵獵作響,渾身靈力按捺不住的迸發,似有雷聲在其身旁炸裂翻騰,讓人心頭直跳。
“神霄派陳士虹,請閻公子指教!”陳士虹大聲說道。
“武安王府,上陰儒生,徐閻。”徐閻凝神說著。
他同樣報出了上陰學宮的門楣,荀夫子于他可有再造道途之恩,沒有他指點,徐閻決計無法開得無相竅。
何況,他本來救是荀夫子的真傳學生,關門弟子。
四面八方,觀眾席上,所有人目光投來。
“終于出來了!”拓跋玉兒嘴角一笑,瞧著古鏡內映照出的徐閻。
“徐閻,看這里!”正西位,秦霓裳大手揮著,聲音如雷。
“閻兒……”
徐斐眼眸泛著波瀾,捏起掌心,竟是有些許緊張了起來。若是徐閻只是登上武榜,他倒是不會顯得如此姿態,關鍵徐閻以無相開竅,取得武榜第一。
整座龍城,所有宗師都聽說了,聽說這位武安王家的無相竅公子。
前幾日在皇宮內覲見嘉光皇帝之時。
這位圣上,還特意的詢問了一下徐閻。
如此,各方巨大的期待和矚目之下,讓徐斐也跟著不由的壓力驟增起來。
砰!
隨著一聲鐘響,戰斗迸發。
徐閻身子一沉,經脈在跳動,渾身氣力迸發!
他依舊率先出手,腳下傳來巨響,身子在原地留下殘影,極速的撲了出去,幾乎在呼吸之間,越過幾十丈遠,來到陳士虹跟前,凌空便是一掌拍去!
陳士虹似乎早有準備。
事實上,武榜上排名靠前的天驕,都研究過徐閻,搜集他的消息,計劃萬一碰到徐閻,該如何對之。
陳士虹屈指一繞,腳下似有雷印迸發。
他整個人化作驚鴻,直接瞬時閃身出去百丈,隨后,祭出一柄大幡,猛地一蕩!
剎那間,十數道驚雷從其中而出,如游龍一般嘶吼殺去。
神通之勢極強,連空氣都在顫抖,讓人毛骨悚然。
徐閻眉頭一挑,看起來此人做足了準備。
他不退不避,以一力破萬法之勢,朝雷霆撲了過去,在萬眾之下,裹旋太陽氣力的手掌,直接捏碎了迎面嘯叫而來的雷霆!
這戰斗法子太霸道了,皆是為了以最快的速度近身。
陳士虹瞪著眸子,手中的雷幡揮動不停。
他以三十六竅的靈力,全部催動手中大幡,瞬時間,無數雷霆從半空而落下,像是下了雷雨。
轟隆隆——
可怖的威能,足以鎮殺一名尋常的吐炁道人。
徐閻余光抬眸瞧去,施展云龍三折,在雷霆大雨之中,宛如驚鴻遁過!
得見此法,觀眾臺上的沈從云眼眸一挑,嘴角露出笑意。
與此同時,徐閻腳踩步伐,越過百丈地,他腳下氣力迸發,如大鷹騰空一般,墨袍獵獵作響。
掌心咔嚓,似有四聲異響發出。
陳士虹眼眸微顫,目光中,感知自家頭頂上的半空,空氣都扭曲了起來,磅礴霸道的靈力如排山倒海之勢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