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涓慘然一笑，“我何嘗不知？伯靈又何嘗不知？他的目標其實是我！他不見兔子不撒鷹，我若不現身，他便不會動手。我若隨大軍同行，他伏擊的便是我軍主力。我既知其計，便欲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魏赫略一沉吟，問道：“龐師欲以身為餌誘孫伯靈出手，而待公子卬大軍趕到，痛擊齊軍？”

龐涓看著魏赫，一臉的孺子可教之情，“只可惜我還是棋差一招，伯靈竟還有后手，公子卬中計來援的慢了一日。我被俘之后，公子卬亦不敵被俘虜。”

“齊軍雖然在桂陵僥幸得勝，卻無關乎大局，魏軍最終還是攻破邯鄲。后來魏韓聯軍又在襄陵又大敗齊軍，齊王派人請楚人說和，這才了事。”魏赫安慰道。

龐涓點點頭，“桂陵之敗在于我，此次伐韓齊人所若再插手，我定然要還以顏色！”

魏赫點頭，臉上是贊同，心底卻道：“若非有小爺我，你龐涓可是大仇難報嘍！”

“龐師說得對！此番定要齊人好看！”魏赫捏緊拳頭朗聲道。

魏赫今日表現太出色，龐涓越看越滿意。不過他又想到什么，眉頭一皺，旋又談到魏赫質秦，說道：“你此番質于秦，或許會有人找上你，你當小心應對！”

“是誰？”魏赫心里頭一個咯噔，忙問道。

“秦大良造衛鞅！”

魏赫心中一緊，“商…呃衛鞅找我作甚？”差點說漏嘴，魏馬陵敗后，衛鞅設計騙了好友公子卬、奪取河西之后，才被封商君的。

“自然是跟你走近一些，好套取魏國內部情報！”

“這...赫死讀詩書二十余載，兩耳不聞窗外事，衛鞅怕是要失望了！”

龐涓被熊槐逗笑了，饒有意味地說道：“好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我看你是諸侯事事事關心！”

龐涓說完收起笑容叮囑道：“秦國不比魏國，你行事切記莫張揚，惹來危險！”

龐涓這話讓魏赫有一點小小的感動，他躬身道：“赫當謹記龐師教誨！”

龐涓又說道：“衛鞅原是衛國公室，后入相府為中庶子，與公子卬同為故相公叔痤門下，其與公子卬乃至交好友。公叔痤去世之后，衛鞅始終不得重用，待到秦公發布求賢令，衛鞅隨即離魏赴秦，以霸道之術得秦公重用，變法十數載，秦國漸強。你可知衛鞅亦精通兵法？”

魏赫想點頭，卻又搖搖頭。

“衛鞅離魏之時，你尚是孩童，自然不知。公子卬便時常與衛鞅探討兵法謀略。當然衛鞅最擅長的還是治國理政...其實我對衛鞅也不甚了解，我仕魏之前他就已經離開魏國，衛鞅精通兵法之事我是聽公子卬所言。他日你入秦，必經西河，記得拜訪你這叔父。多了解衛鞅其人，對你質秦必有益處。”

“魏赫謹記！”

龐涓微微一笑，又問道：“公子可知我與孫伯靈的恩怨？”

魏赫搖搖頭，這個還真不清楚。不過孫臏與龐涓都是鬼谷子的徒弟這種傳言，他是不信的。

龐涓起身緩緩走到院內，魏赫看著他的背影，心知他必然有不愿回顧的過往，輕輕地跟了上去。

“家父是魏武卒，年輕時曾經跟隨吳起戰于西河，立下不小的戰功。后來吳起離開魏國去了楚國，家父依舊留在河西。我從小耳濡目染魏國的強盛，武卒的強大，立志像父親一樣在戰場上掙軍功。后來父親戰死，我便接了父親的缺，加入武卒。秦獻公時，秦軍開始反攻河西，當時相國公叔痤負責與秦國的戰事。我數次參與秦魏河西之戰，雖敗多勝少，兵法謀略卻正是在那個時期積累起來的。再后來魏王將戰略東移，我便回了大梁，準備專心對付齊國。”

龐涓悠長地嘆了口氣，目光有些落寞，似是在回憶往昔。片刻之后繼續說道：“孫伯靈雖說是孫武后人，但到他時，家族已經衰落，他很清楚以他的家世在齊國很難出頭，而魏國彼時正值鼎盛，四方征戰，正是用人之際，也更易于打出名聲，于是他便來到魏國找到了我。”

魏赫恍然，原來是這么回事。他對接下來的事情更加感興趣了。

龐涓目光幽幽道：“我考校過他，確實謀略出眾，我國正是用人之際，便向大王推薦了他。幾年之后齊魏趙三國在河濟沖突日益嚴重，我便對孫伯靈起了提防之心。他畢竟是齊人，我怕他有朝一日回到齊國與魏對敵。而田忌當時已經暗中派人聯絡孫臏，我料定齊人將有所行動，是以決定除掉孫伯靈，以絕后患。”

“龐師后來手軟了？”

龐涓搖搖頭，“起初我是想殺之，只是孫伯靈向來謹小慎微，根本尋不到殺他的機會。后來我便暗中派人設計陷害他，正當我要殺他之際，有人為其求情。后來我才想到，此人當是為田忌所收買，為伯靈說情。放孫伯靈回齊國猶如放虎歸山，我見大王有釋放之意，便匆忙私自下命人削了他的膝蓋骨，廢其雙腿。然后告訴大王，如今已與孫伯靈結成死仇，釋放不得，大王這才打消此念頭，但不讓我殺之。無奈之下我便將其囚禁，并命人暗中監視。沒過多久，他開始裝瘋賣傻，我與大王皆為其所騙。而此時田忌又遣使來求孫伯靈，大王以為其已成廢人，便讓我放人。孫伯靈回到齊國后成了田忌的座上賓，也正是此二人讓我遭遇了桂陵之敗！”說到最后，龐涓幾乎是咬牙切齒。

魏赫暗道可惜，若當日一刀了事，也不會有日后無窮無盡的麻煩。

不過說到這里，魏赫的目的已經達到，便欲告辭離去。

“公子且慢！”卻不料龐姬從屏風后閃了出來。

其實剛才他與龐涓爭論魏國重心先東還是先西之時，便已察覺屏風之后有人。

“龐姬有何指教？”

在屏風之后聽了半天，龐姬也終于知道魏赫非等閑之輩。她心中尚有疑問，只是魏赫欲走，便按捺不住，出來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