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映聞言不由陷入沉默。

皇后竟也愛吃此物嗎？

沈韶寧說即枇杷便開始滔滔不絕，她觀察著對方的神色，察覺蕭映并不反感她說的這許多廢話后，更加得意幾分。

“因著臣妾年少時曾在恭親王府吃過這回這物，覺得此物甚為稀罕，吵著嚷著讓大哥替我去尋，大哥尋遍整個洛都，最后只能求到恭親王府，卻因為恭親王小兒太過驕橫，大哥沒辦法，只能帶著年幼的臣妾入夜去摘……

說來也是倒霉，竟碰上了恭親王小兒帶著惡犬守在樹下面，大哥嚇得跌下了樹，我在墻頭上嚇得痛哭不止，恭親王夫婦帶著人出來時，我還坐在墻頭上哭，直等父親黑著臉將我從墻頭抱下來后，才消停了一些。”

說起兒時的趣事，沈韶寧眼中也流露出幾分向往的神色。

“后來大哥挨了打，卻還是把懷中的枇杷給了我，恭親王夫婦見我愛枇杷得緊，就命人送了樹苗給我們，后來父親每年都命人好生照料枇杷樹，每每入秋，臣妾都能吃到新鮮的枇杷。”

聽到這兒，蕭，曹的臉色已經沉得能滴出水來了。

他不是沒見過孟綰向往枇杷的樣子，可據解玄調查到的說法，孟綰和沈韶寧自幼在侯府長大。

沈韶寧每年都能吃到新鮮的枇杷，甚至入宮為后，沈侯爺還年年送枇杷入宮給她。

而孟綰，同為永平侯女兒，卻連枇杷的味道都沒有品嘗過。

也許只是一墻之隔，孟綰卻永遠也無法逾越那道鴻溝。

思即此，蕭映心中對孟綰的想念更甚。

回過神來，便看到沈韶寧拖著枇杷站在自己身前，蕭映此刻心煩得緊，冷冷扔下一句“朕過兩日再來看你”后，便大步流星走出了昭陽殿。

屋外雨潺潺，沈韶寧的心卻比寒雨還更冷幾分。

蕭映還沒走出鳳藻宮，宮門外就有一個士兵急匆匆趕了上來。

看樣子頗為著急。

蕭映站定，讓那人即刻稟報。

恰逢此時，審訊室的一名侍衛也急匆匆跑了過來，見了龍顏噗通便跪了下去。

“陛下，前線大捷，前線大捷。”

“陛下，出事了！孟女史受刑不久，暈死過去了。”

宣室殿外，六部官員匆匆來遲，只見宣室殿外燈火通明，一道明黃身影在殿中焦急地來回踱步。

待樞密院正史和御史都來齊后，姚衷才宣召幾人進殿。

今夜急召他們前來不為旁的，因為前線首戰大捷，元帥晏惟帶軍深入，失蹤后的處置辦法。

兵部尚書越眾而出，朝著龍案后的蕭映施以一禮，而后才開始發表自己的見解。

“陛下，臣以為，晏將軍年少焦躁，缺乏現場拉扯戰術，帶軍深入后失蹤，把我軍陷入兩難的陣地，臣以為，應當重重懲處晏子由！”

兵部尚書為人耿直不阿，此番言論雖然激進，卻也中肯。

晏惟此舉的確算是冒險，后方一旦人心散亂，此戰很可能危及遼東一帶的民心。

然而蕭映此刻卻沒有聽從兵部尚書的話，他背對眾人而立，良久后，才幽幽說了句:“朕漏夜傳眾卿，是為商討應對策略，至于晏惟該罰該賞，容后再議！”

此言一出，兵部尚書對著那人深揖之后，退到了座位上。

宣室殿議得火熱，鳳藻宮也一刻沒有消停。

不知為何，自從刑訊司來人回稟孟綰暈死過去之后，太子蕭元琮便啼哭不已，大有要把天地日月都哭倒的跡象。

沈韶寧頭戴抹額哄了一個多時辰，太子依舊哭聲不止。

青檀眼看太子的臉已經漲紅無比，只能朝著沈韶寧跪下勸道:“娘娘，太子殿下這么哭下去恐怕會身體受損，不如，傳那個賤婢過來看看！”

此言一出，沈韶寧渙散的眸子瞬間犀利，她抱著孩子，惡狠狠地睨著階下跪著之人。

一旁的瑾容見狀也不由分說跪了下去。

“娘娘，青檀言行無狀，還請娘娘繞過她！”說著，也重重磕了個頭:“不過她此言也有道理，太子殿下再這么哭下去勢必會驚動陛下，今夜刑訊司行事本就是聽從了娘娘的旨意，若是再因此事惹得陛下不悅，想來……”

她話中的意思很明顯，沈韶寧即便再不悅，也只能照做。

她一臉嫌惡地把孩子往奶娘懷中一扔，背過身咬牙切齒道:“把那個賤婢帶來！”

孟綰從刑訊室里放出來的時候宮里依舊漆黑一片，她躺在四面不漏風的轎子里，不知自己要被帶去何處。

不過有一點能確認，眼下她還活著，雖然被他們逼迫著在供詞上畫了押，他們也不敢就這么殺了自己。

等熟悉的啼哭聲響起的時候，孟綰緩緩睜開眼，她朝著燈火通明的宮殿處看了一眼，唇角牽起一抹無力的哂笑。

沈韶寧終究是不敢殺了她的，留著她，還有用武之地。

踩在柔軟的地墊上，孟綰氣若游絲地被人攙扶著，走到太子的東廂房。

她身上反是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有駭人的烙印。

沈韶寧端坐在八仙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晃著手中的團扇，見到來人后，才一臉漠然地看過來。

“呦，妹妹來了？”

孟綰深知自己這一身傷痕皆拜她這個嫡姐所賜，眼下，她連一個眼神都不愿給對方。

“裝什么！”

她有氣無力地吐出幾個字。

沈韶寧揮一揮團扇，奶娘便抱著啼哭不已的太子走向了她。

孟綰眼中的積怨瞬間冰雪消融。

“妹妹眼下還有力氣說狠話，看來，是他們用刑還不夠狠呀。”

孟綰接過太子，席地而坐。

即便身上已經傷痕累累，可眼下她依舊親自抱著孩子哄起來。

身為一個母親，她只怪自己不夠強大。

權利、地位，她統統沒有。

當孩子咬破她血肉那一刻，孟綰看到了他逐漸消瘦的臉頰。

“呦，看著真瘆人！”

沈韶寧今夜似乎格外憎恨她，竟坐在對面，觀察起她來。

“好妹妹，不如你跟我說說，你跟陛下，都說了些什么？”

孟綰聞言勾唇一笑。

她這個皇后也不外如是嘛，自己丈夫的心都攏不住，還需要靠她這個私生子來告知。

“怎么，娘娘那么有把握的婚姻，竟會令你如此患得患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