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上絕云辣椒碾碎烘干的火紅色粉末，夜蘭落落大方撕裂一塊焦香魚肉。

辣椒的辣、花椒的麻、魚皮的酥、魚肉的嫩、迷迭香葉的香交織炸開。

“這味道，外酥里嫩，正合我意，有心了。”她由衷發言。

甘雨撈起碗山野菜，小悶口靛青湯汁，神情有些局促：

“你，你喜歡就好……其實我還擔心火候太大，調味也不夠好，合你胃口就好?！?

她拔出條外皮酥黃冒油的烤魚，揚向林戲：

“你吃嗎？”

咽下金輝色樹莓，林戲手伸到半空，一條戴幽奇腕闌的手奪影閃過，滋滋冒油的烤魚連身帶影消去蹤跡。

他劍眉倒豎，咄咄怒向夜蘭：

“吃吃吃，吃不死你。”

“好吃，好吃?！币固m置若罔聞，咬掉塊魚肉，有滋有味地朵頤大嚼，戴白色皮質手套的左手輕巧剔出魚刺。

“那……”甘雨呆頭呆腦看著她們，神思一轉，盛碗鮮湯捧出，這次夜蘭沒當嫉妒狂魔。

湯汁鮮香，夾含濃濃的野菜清香，林戲抿上一口，腸胃滋意。

“來，嘗嘗。”夜蘭悄悄摸摸盛了一碗湯，揚起仰月口，月牙狀的碗口幾乎貼到甘雨鼻尖。

對青瓷碗上蒸煙扇扇風，甘雨聞了聞味：

“飲必甘露，食必嘉禾……”

“我知道，這是你的守則?！币固m輕笑，插了一句。

甘雨嫩白如霜的五指推開碗：

“肉類料理就請允許我謝絕了，即使是葷油混在蔬菜丸子里也不行。”

她搖晃螓首：

“不可以，不可以呦……所以，請把這碗混入魚油的野菜湯從我的視線范圍里拿開?！?

惡作劇暴露，夜蘭捧回嘴邊，嗦了口，大大方方承認：

“被你看出來了?！?

吃到末尾，林戲半飽，剩最后一條魚。

想來無人爭食，他伸手去拿，剛一觸枝，裹魅藍袖套的手緊隨而至。

他用力一扯竄木，看似輕如鴻毛的烤魚串重若千斤，不聽他手勁指揮。

“想吃，問過我沒有?！币固m巧妙地掰斷枝條上半部分，帶走讓人欲罷不能的焦嫩黑背鱸。

“行啊，咱們比比骰子，就比誰猜的點子對，比三局，誰多一分誰吃，要是平局，歸她吃?！绷謶蚝敛皇救酢?

突被點到的甘雨連忙擺手：

“啊，我不吃，我不吃?！?

但好像無人管她，她心一酸，沉默下來。

“來就來，怕你不成。”夜蘭掏出骰子，加以修飾規則，還是跟上次在巖上茶室差不多。

林戲將碗推到甘雨跟前：

“你來搖，我怕她作弊。”

后者按住碗底詢問：

“可以開始了嗎？”

“開始吧?！币固m懶懶散散道。

甘雨隨便晃動幾下停了下來。

夜蘭和林戲向后轉身，用筆在紙上留下一個數。

“都是兩點?！狈_紙，甘雨按紙上著點數讀出，揭開碗，她輕念：

“兩點?！?

“算你走運?！币固m冷聲挑釁。

“是不是運氣，還另說，這不是很簡單就聽出來了嗎？”林戲悠然開口：

“晃蠱者，瓊畟藥骰，搖勢若緩，細聽碰聲，或輕或重，愈輕愈小，反之，愈烈愈大。”

夜蘭微感訝異，啟了啟唇，想尋釁挑逗，語至細喉，便見對手語速極快的往下說：

“旋停之際，聲亦有變，落定時，偶數似珠落玉盤，聲若鴛鸝。奇數似溶水穿石，相對沉穩。而若碰撞飄忽不定，其為混沌之象，難分難辨，但可捕風捉影，揣測一二?！?

夜蘭柳眉輕挑，油唇微啟：

“有點門道，不知道這段時間你哪里學來的，但就這么點實力，想贏我，還差點火候?！?

她看向甘雨：

“這次，力氣大點，搖幾圈后直接叩地上?！?

吭！碗落。

打開書寫的新紙張，甘雨心靜如鏡念：

“你們的點還是一樣，嗯，和碗里搖的一樣。”

“哼，這么玩沒意思太容易聽出來了?！币妱儇撾y舍難分，夜蘭強改規則：

“五枚骰子，五個碗一起搖，誰猜對的多誰得一分，也是最后一局，來不來？”

“怕你？”林戲垂垂頭認可。

十幾秒后，平坦的草地整整齊齊倒扣五個碗，每個碗里籠蓋一枚白骰。

甘雨運轉靈力，周身自有仙氣盤旋，發絲無風翩舞，衣袂飄逸弄影。

在她的控制下，五個碗無需手動，圍繞一株蓬蒿飛速流動，似五秦王繞柱。

她念頭一動，五個碗排成一列急停。

待兩人寫好數字，夜蘭指著碗說：

“我先來，分別是一，三，一，四，一?！?

林戲不慌不忙提交白紙：

“你錯了，錯了一個，最后一個不是一，而是二?！?

“一就是一，不可能是二?！币固m眉毛纖抖，半信半疑。

“那開啊，叫什么叫?！绷謶驔]好氣道。

“哦。”似被指到，甘雨玉容染上幾分急切，廣袖翻飛，忙翻碗。

第一個碗，一。

第二個碗，三。

第三個碗，一。

第四個碗，四。

緊盯那只開碗纖珪，夜蘭不斷禱告：

“一，一，一……”

碗剛翻開，沒看一眼她就喜不自禁的自以為大獲全勝：

“你看，是一吧……呃，是二，怎么可能是二?！?

她緊盯晃蠱者：

“你有沒有偷偷改點數？”

甘雨欲要說沒有，勝者搶先說道：

“輸了就輸了，別死不承認，菜就多練！”

后四字他一個一個著重強調。

天賦秘術賭蠱誆骰的加持下，他聽出了三個。

但后面兩個大小混淆，只隱隱猜測有個比較小，卻不可能是一。

動用禁術，他從夜蘭身上得到第四個骰子的大小，靠推測，一不做二不休猜了個二。

運勢大吉，還真給他猜中了。

“給你?！币固m大大舔了一口手上涼透的烤魚，樂意盎然交出，盯著他，看他愿不愿吃。

而后，她始料未及的看見林戲大口啃肉，津津品嘗。

上面夾含她的大量涎滴，她的耳根泛起可疑的緋紅：

“不，不許吃。”

看戲的甘雨絞舌木訥，莫名的羞赧漲紅臉，也想說“不許吃”。

林戲把兩邊各咬了一口的魚伸出：

“給你?！?

夜蘭面熟耳赤，期期艾艾道：

“我……才不吃狗吃過的食物?！?

“不吃，就給我看著，別嗶嗶哩哩，你是嗶嗶姬嗎？”

林戲不給面子，小訓一句，繼而鶻侖吞魚。

風輕起，篝火噼啪。

日落橘，暮色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