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會這么想？”王語嫣疑惑問道。

阿朱捻著發梢，看著房梁輕笑：“段公子他呀，雖然瞧著文縐縐的，但阿朱總覺著，他比話本里那種書生還會鉆人心縫。”

“不管是那日抱你上馬、扶你進屋，還是今日給你解毒、替你穿衣，都是眼睛都快燒出火來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的手一定很燙吧？”

聞言，王語嫣驀地想起，段譽當時雖說著“得罪了，王姑娘”，可呼吸分明拂過她后頸，激得她脊背竄起細密的戰栗。

那雙扶在自己腰間，幫自己披上衣衫的手，即使隔著衣衫，他的指尖溫度也燙得驚人，更不用說手心了。

更可惱的是，他幫自己穿完衣衫后，神情似笑非笑，還低聲念了句“溫泉水滑洗凝脂”，語調誠懇得像在誦經一樣。

“何止是燙呢……”

她努了努嘴，往段譽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確定他人不在視野范圍內之后，才嗔怪道：“呸，瞎說什么胡話，你又沒有瞧見。”

阿朱捕捉到了王語嫣話中的漏洞。

“我沒有瞧見？那想來是有，只是我不知道？”

王語嫣自知失言，小嘴一哼，道：“你自小便伶牙俐齒，我不跟你爭這個。”

阿朱點頭應著：“阿朱平日里話是多了一些，也愛捉弄人……”

“但表小姐自小若是闖了禍，不敢在王夫人面前承認時，也是這般樣子呢。”

“哪有？”王語嫣立時反問。

阿朱不答，只是微笑看著王語嫣。

其實，她哪里知道段譽幫王語嫣穿衣服時的情景呢。

但她知道段譽用內力幫自己去除衣衫上的水漬時是什么樣，更知道他的內力有多渾厚，眼神有多炙熱，哪怕他只是無意散發光芒。

對她這種平平無奇的小姑娘都如此，想來段公子在面對王語嫣時，只會更甚。

“他、他那是……”王語嫣攥緊衣裾，卻尋不出半句辯白。

阿朱的瞳孔中映出她此刻模樣：眸中水光瀲滟，唇角向下，無意識抿著，絲毫沒有一點在杏子林中評點天下武學時的冷靜自持。

阿朱晃了晃阿碧的胳膊道：“阿碧，你去照看一下公子爺吧，我想跟王姑娘說一點私密的事。”

“咦，有什么私密的事我不能聽？”

說是如此說，但阿碧還是乖乖挪到了慕容復旁邊，把這邊的空間留給阿朱和王語嫣用。

等阿碧一起身離開，阿朱便湊到王語嫣耳邊，突然問道：“王姑娘，你喜歡段公子嗎？”

也不知是她靠得過近，還是問題過于大膽，讓王語嫣驚訝到慌忙向后仰去。

她看了看阿碧，連忙想去捂阿朱的嘴：“我跟段公子認識也就兩日光景，哪里能稱得上‘喜歡不喜歡’了？阿朱姐姐快別說笑了。”

“我只問你是否喜歡，沒問你是否不喜歡呀，干嘛這么急著否認？而且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哎。”

阿朱繼續追問道：“方才你從灶屋里出來，臉通紅通紅的，可是段公子有對你動手動腳嗎？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討厭的樣子。”

她兩根手指并在一起，捏向王語嫣搭在膝蓋上的手，眼中閃著狡黠的光：“那王姑娘，這段公子替你更衣時……可曾碰到哪兒？”

王語嫣手中的手帕啪嗒一下落在腳面上，好像給鞋子蓋了一個蓋頭般。

她呼吸頓時為之一滯，段譽幫她穿衣的場景歷歷在目。

必要的身體接觸，那自然是在所難免的，但她怎么知道，阿朱現在問的“碰到哪兒”是“碰到哪兒”呢？

“我……”她張了張口，耳尖已紅得滴血。

但看樣子，她不說些什么，阿朱是不會罷休的，那邊的阿碧也會覺得奇怪。

她輕聲道：“手、肩，再無了。”

阿朱乘勝追擊道：“真無了嗎？”

“咱們前幾年做游戲時，我也是幫王姑娘穿過衣服的……再說了，我自己每日都穿衣服，王姑娘身上這種樣式的，我也試過，難道我會不知道嗎？”

她開始掰著手指，一個又一個身體部位，從她嘴中說出。

屋外忽有燕雀驚飛，撲棱棱掠過屋檐。

等到阿朱說到最后一個時，王語嫣連忙打斷了她：“這個真沒有。”

而后，她慌亂起身，大聲喝了一句：“阿朱！”

她聲音里帶著罕見的羞惱，卻更像是欲蓋彌彰。

阿朱沒有回頭看阿碧是如何好奇，只是仍舊坐在地上，雙手合十，雙眼楚楚可憐地望著王語嫣。

等賣了好一會兒萌，才用手指勾著她的指尖道：“王姑娘若是不喜歡，我不說就是了。”

王語嫣這才小嘴一抿，慢慢坐下。

但阿朱那邊立馬給王語嫣上了一課。

“王姑娘，若是你不喜歡段公子，怎么會放任他跟你有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呢？”

“你想一下，平日里王夫人的管教是如何嚴格，你又與那些男人保持了多少距離？”

“而且你知道嗎？我看著你從灶屋那邊過來時，臉上分明寫著兩個字：嬌羞。”

“跟公子爺相處時，我從未見過你如此這般。”

王語嫣初始還把頭扭向一邊，皺著眉頭。

等聽到最后這句，才慢慢轉過身子，低頭扭捏道：“有那么明顯嗎？”

阿朱卻不答，只是另起了一個話題。

“王姑娘，你到適婚年齡也有兩年了，王夫人一直不肯讓你嫁……”

“現在唯一跟你關系還可以的慕容復變成了這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未來會與何人相伴一生？”

王語嫣捋著頭發道：“事發突然，我還從未想過這些。”

阿朱抓著王語嫣的雙手，看著她的眼睛問道：“那你覺得，段公子能當你的丈夫嗎？”

王語嫣猛地松開來，捂住了阿朱的嘴。

“好好的，你怎得突然說這些。”

“我也是為王姑娘你著想嘛……這里除了你我阿碧之外，還有段公子、鐘姑娘以及公子爺，段公子還好說，畢竟這事對他也不是多么體面。”

“但鐘姑娘一看就滿門心思放在段公子身上，看起來和善，實則不是個好相與的。”

“公子爺暈倒前瘋瘋癲癲，保不齊以后哪天就會說漏嘴，若是再敘述不清，被人問到‘添油加醋’了一番，你倒如何向王夫人解釋呢？”

“他們應該會保守秘密的吧。”

“而且事情總有個輕重緩急，外面那么多西夏武士，說不定就會有哪一個溜進來，段公子也是為了救我嘛……”

“王姑娘說的是，”阿朱應了一聲，繼而又問，“你覺得這話說給王夫人聽，她會認可嗎？”

王語嫣平日里雖然也跟阿朱阿碧聊過一些閨房密事，但卻從未見過阿朱如此咄咄逼人，一時有些生氣。

“那照你這么說，我只能嫁給段公子當小妾了嗎？”

“不是，”阿朱搖了搖頭，等再開口時，聲音已帶了兩分哭腔，“是我想給段公子當小妾。”

聞言，王語嫣美目中滿是詫異。

“阿朱姐姐，你莫不是涼風侵體了，怎么突然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