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蘇鶴要去尋陳懷仁。

自從祭祀大典后，蘇鶴也很久沒見到陳懷仁了。

陳府，地處熱鬧街頭，卻門可羅雀，無人敢從陳府門前經過。

蘇鶴等了一會兒，仆人匆匆從宅子里出來：“蘇大人，家主身體抱恙，恐過了病氣給您，如若不是重要之事，可否容后再議？”

仆人低頭彎腰，語氣誠懇，不像是找理由拒之門外的樣子。

“這可如何是好？”蘇鶴朝宮中方向遙遙一拱手：“此乃陛下所托。”

仆人臉色一白，立刻道：“大人稍后，我等這就去通傳。”

“罷了罷了，我已寫好了，你去交于你家大人吧。”蘇鶴擺了擺手，遞給仆人一張泛黃的紙。

這是蘇鶴出門前想試試“紙”的功效，隨意寫了幾行字，正巧寫的就是陛下吩咐的工作內容。

蘇鶴瞧陳府這個樣子，也怕被過了病氣，自然不愿前往。

往年經驗看，洪災后瘟疫易橫行，他可不想出宮一趟丟了性命。

仆人連忙接過這輕飄飄的從未見過的新鮮玩意，它是那么輕，那么薄，仿佛一用力就會碎成塵埃。

“這是……”

“這是我少府宮中研制出的新玩意，名為紙。”蘇鶴大笑：“陛下也十分滿意，可以替代竹簡使用。”

替代竹簡？

就這么一張薄薄的紙片？

目送完蘇鶴，仆人沒敢耽擱，生怕這“紙”中寫著重要機密，連忙走進府中。

“怎么？我要死了？”

昏暗的房間內，干枯又沙啞的聲音響起。

仆人匆匆將手中的紙遞過去：“家主，是蘇鶴蘇大人來了，說這是陛下的旨意。”

“蘇鶴？”

“是的，蘇大人說這是他們新研制出的紙，可代替竹簡，陛下十分歡喜。”

陳懷仁嘴角扯了扯，打開紙張，在昏暗的燈光下仔細查看后，他臉色劇變，瞳孔極縮，面部肌肉開始不正常地痙攣起來。

仆人嚇得連忙上前一步：“家主，您怎么了？”

“是陛下，陛下在敲打我呢。”陳懷仁將紙狠狠拍在桌子上，揚起一陣塵灰。

自從祭祀大典中從牲畜肚子里剖出來的金片內容被替換后，陳懷仁就知道自己離死期不遠了。

但是這么多天他躲在家里，陛下竟然半點反應都沒有。

原以為陛下是不知情的，可如今……

他的目光落在紙上。

蘇鶴寫清楚了，是陛下讓他謄抄經典古籍《仁樞》《王范》《君契》《兩議辯》。

“《仁樞》是講述為人應仁德誠信，陛下是在說那日慶典背后使手段作假；《王范》則是說君王權力不容侵犯；《君契》則是說君臣之間臣子應當恪守本分，忠于君王；《兩議辯》是陛下說我目光短淺，僅看眼前之利，站錯了隊。”

陳懷仁喃喃自語，臉上表情駭人。

“而陛下專程讓蘇鶴前來，則是說明：替君王分憂的人，才能好好的活下去。蘇鶴造出了這樣神奇的紙，才是陛下可用人才，而周崇謀這種辦事不力的，早已沒了活著的價值。這是在敲打我……”

陳懷仁攥緊拳頭，指尖嵌入肉中，鮮血滴滴落下。

明明殺伐之詞，未提一言，卻讓人不寒而栗至此。

“陛下，當真是好手段。”

……

少府宮偏殿。

小艾倉皇跑了進來：“大人！大人！”

司馬彥正拿著掃把掃開木屑，疑惑抬頭。

就看見小艾身后跟著一堆穿著官服的小官背著包袱大包小包涌了進來。

“這是做甚？”司馬彥連忙攔住這些人：“誰準你們進來的？”

“司馬大人。”其中一個鞋拔子臉的男人瞇著眼笑了起來：“是蘇大人讓我等前來的，陛下已然下令，我們十日之內要造出紙張，謄抄經典。”

另一個矮矮的男人立刻附和：“但是之前下官們都未曾跟著司馬大人學過造紙之法，為了節省時間，我等決定與司馬大人同吃同住，通力完成合作！”

同吃同住！

小艾眼前發黑。

那小姐怎么辦！

小姐的女子身，怎能和這一群臭男人同吃同住！

司馬彥卻一怔：“諸位的意思是，陛下對紙很滿意嗎？”

只有很滿意，才會讓他們加大產量，甚至要謄抄上經典書冊！

這是陛下對她的認可！

司馬彥的臉漲得通紅，眼睛亮得嚇人。

如果元昭在這里，就能精準評價出這樣的眼神。

這分明是追星人瘋狂的眼神！

同樣亮晶晶的眼睛出現在葉青玄的身上。

葉青玄雙手捧著瓷白的小瓶子，里面裝著的一粒粒小丹藥是上天的恩賜！

天知道那天晚上吃了陛下賞賜的藥丸時，許多百姓變得身強體壯，就連他力氣也大了兩三倍。

最近十幾天他挖地也不累了，刨坑也不喘了，插秧都更有勁了！

沒想到陛下這里還有！

“陛下這個我們要吃嗎？”葉青玄作勢就要往肚子里咽。

“不是給人吃的。是混在水里，澆灌給農田的。此物名為避蟲丹，能夠避免害蟲啃咬作物。”

葉青玄呼吸都急促起來：“真的嗎！”

洪災之后病蟲害尤其嚴重，幼苗剛播下，如果被害蟲啃咬肯定無法抽苗生長。

精通農作的葉青玄正苦惱蟲災防治，沒想到陛下早已想到了這一層，甚至直接出了神通，解了燃眉之急。

他又是噗通一下跪地。

元昭已經習慣了這些人天天恨不得以頭搶地的狀態，她平靜地接受了跪拜。

畢竟這些避蟲丹花了她3000積分，換算下來是她一個月的壽命啊！

“畢竟是天人所賜，不能時時刻刻都有，未來收割時留下的稻草，秸稈等燒制成灰，附在土地上，也能起到防治蟲害的作用，同時增強土壤肥力，能讓作物生長更快更茁壯。”

葉青玄也沒聽懂“肥力”是什么意思，但聽見茁壯，快的字眼，他立刻反應過來，“肥力”應該就跟人要吃肉，牛要吃草一樣，有了這個，農作物才能生長得更好！

“陛下德圣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臣仰之彌高，望之莫及！臣必將竭誠效命，報陛下隆恩！”葉青玄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