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第五！第五！“

訓練室里最后一聲歡呼的尾音似乎還在熾熱的空氣里震顫，李天行猛地癱進電競椅，仰著頭大口喘氣，汗濕的劉海黏在額角，胸膛劇烈起伏，像是剛跑完一場生死馬拉松。

王軒靠著墻滑坐到地上，咧著嘴無聲地傻笑，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冰涼的地板磚縫。楚安嵐輕輕摘下耳機擱在操作臺上，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一向清冷的臉龐也染上了大戰后的松弛紅暈。

徐少源靠在椅背里，閉著眼，唯有嘴角那點細微的、近乎釋然的弧度泄露了心底的波瀾。安念和替補席的云亮、楊帆擠在一處，互相拍打著肩膀，興奮的低語嗡嗡作響。

鄭銘站在戰術分析室的門框邊，背對著那片疲憊又沸騰的喧囂，目光長久地落在積分榜投影上那個鮮紅的數字“5”上。

十天前那個刺骨的“20”仿佛還烙在視網膜上，灼得生疼。

這十天，是熔爐，是鍛打。李天行的嘶吼，王軒傳送門撕裂空間的微光，楚安嵐煙霧遮蔽戰場的冰冷窒息感，徐少源信息報點穿透耳膜的銳利…還有自己每一次在高壓殘局中幾乎捏碎鼠標的指令，所有聲音、光影、觸感，此刻都匯聚成一股洶涌的熱流，直沖眼眶。

他用力眨了下眼，將那片酸熱逼退，轉過身，正要開口。

砰！

訓練室的門被猛地推開，撞在墻上發出巨響。樊已凡幾乎是滾進來的，臉紅得像剛煮熟的蝦，額頭油亮亮的全是汗，手里死死攥著手機，屏幕還亮著，不斷有新的消息氣泡瘋狂地往上頂。

“炸了！全他媽炸了！”

來人的聲音劈了叉，帶著一種劫后余生又中了頭彩的癲狂。

“微博！官博！私信！電話！全爆了！我的天！鄭銘！天行！軒仔！少源！安嵐！你們…你們知道現在外面什么價了嗎？！”

訓練室里瞬間安靜下來，連李天行粗重的喘息都停了，十幾道目光齊刷刷釘在樊已凡那張因極度亢奮而扭曲的臉上。

“價？”李天行喉嚨動了動，發出一個干澀的音節。

“價！”樊已凡揮舞著手機，像舉著一面勝利的旗幟。

“市場！身價！爆炸了！幾百萬！每個人都是幾百萬起步！”

他猛地指向鄭銘，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隊長！鄭銘！有俱樂部…瘋了！直接開價…開價一千五百萬！買你！就買你一個！”

“一千五…百萬？”

王軒坐在地上，喃喃地重復，臉上的傻笑凝固了，眼睛瞪得溜圓。

空氣凝固了。那串天文數字像一顆投入深水的炸彈，在每個人的意識深處無聲地引爆，掀起滔天巨浪。

幾百萬…千萬…這些抽象的數字此刻擁有了恐怖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剛剛還沉浸在純粹勝利喜悅的心頭。

李天行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肌肉繃緊；楚安嵐修長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徐少源睜開了眼，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地掃向樊已凡和他那部嗡嗡作響的手機。

安念和其他替補隊員互相看了一眼，眼神復雜，有震驚，有艷羨，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鄭銘成了風暴的中心。他能感受到背后那些目光的重量，灼熱、探究、期待，像無數根無形的針。

訓練室頂燈的白光落在他臉上，映出一點不易察覺的蒼白，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深處，那簇在谷底點燃、在十二場血戰中淬煉得越發熾烈的火焰，卻猛地一跳。

他抬起手，動作有些慢，指尖輕輕觸碰到左胸隊服上那枚小小的、由兩把交叉利劍組成的“銘愛”隊徽。冰冷的金屬質感透過薄薄的布料傳來，上面似乎還殘留著激烈對抗時心臟狂跳的余溫。他用力按了按，指關節微微泛白。

然后，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年輕而緊繃的臉，最后落在激動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樊已凡身上，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手機嗡嗡的噪音和樊已凡粗重的喘息：

“樊已凡，幫我回絕。”

他頓了一下，嘴角扯開一個極淡、卻異常清晰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對天價數字的貪婪，只有一種近乎執拗的、滾燙的篤定。

“告訴他們。”他的聲音清晰地在死寂的訓練室里回蕩。

“我們正在鑄造的，是傳奇。不是他們買得起的商品。”

“嘩啦——”

李天行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帶倒了旁邊的空礦泉水瓶。他幾步沖到鄭銘面前，沒說話，只是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鄭銘的肩膀上，發出“啪”一聲脆響！

力量大得讓鄭銘身體都晃了一下。李天行的眼睛亮得驚人，里面沒有一絲一毫對那“幾百萬”的留戀，只有一種近乎燃燒的認同和兄弟間的鐵血豪情。

“好！”他只吼出一個字，震得人耳膜嗡嗡響。

王軒也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重新燃起那種沒心沒肺卻無比真誠的笑容，擠過來，學著李天行的樣子，也用力拍了鄭銘一下：“隊長！跟你干到底！”

楚安嵐輕輕推了下眼鏡，沒說話，但緊繃的下頜線松弛了，對著鄭銘的方向，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徐少源的目光在鄭銘臉上停頓片刻，鏡片后的眼神深了些，也輕輕頷首。

樊已凡張著嘴，看著眼前這群瞬間擰成一股繩、仿佛那千萬巨款只是路邊的石子般的年輕人，臉上的亢奮潮水般褪去，慢慢化作一種混雜著無奈、震撼和…一絲隱隱驕傲的復雜神情。

他長長地、無聲地嘆了口氣，低頭在手機屏幕上重重敲擊起來，手指帶著點賭氣似的力道。

“鑄造傳奇…行！你們這幫小兔崽子…老子陪著！”

凝固的空氣重新流動，帶著一種更堅實、更滾燙的溫度。

“快快快！王朝！王朝的比賽到了關鍵時刻！”安念清脆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寂，她像只敏捷的小鹿，幾步沖到訓練室中央那面最大的投影幕前，手指飛快地在控制面板上操作著。

巨大的屏幕上，直播信號切入。熟悉的比賽場館，山呼海嘯般的聲浪透過音箱洶涌而來。鏡頭掠過選手席，最終定格在王朝戰隊核心區域。Raida坐在正中，微微側頭調試著耳麥，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頜線。

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專注得像一塊冰，唯有那雙盯著屏幕的眼睛，銳利如刀鋒，隔著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凜冽的殺氣。她調試完畢，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擊了一下，動作簡潔、精準，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冰冷韻律。

“來了來了！Raida！Raida！”

李天行立刻把什么身價千萬拋到了九霄云外，一屁股擠到最前面的懶人沙發里，激動地揮舞著拳頭，像個狂熱的追星族。

“干翻他們！王朝必勝！”

“王朝！王朝！王朝！”王軒也跟著吼起來，聲音有點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