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甘霖不禁暗暗搖頭，那老牛別看現在有多風光，但每次選擇陣營都有問題，今后可是惹得佛道聯手討伐的主，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齊齊出動，徹底把牛魔王踩在了腳下。

更要緊的是，印象里積雷山摩云洞里的小妖，都被豬八戒殺了個干凈，自己去投奔那邊的話，差不多屬于把死亡倒計時刻在腦門上的節奏了。

“唔……奇怪，我記得大鬧天宮明明是孫悟空一個人做的，怎么這些妖怪卻說牛魔王也有份？難道這個世界的西游記，跟我看的原著不同嗎？”

甘霖心中暗暗說道，有心想要問問這些妖怪具體的細節，卻見這些家伙，圍坐的火堆里，赫然是一具人類的殘軀，雖然已經看不清頭臉，但那啃得支離破碎的大腿，人類特有的肋骨，都顯示這些家伙吃的東西，肯定不是尋常的牛羊。

“看什么看！這里沒你坐的地方，滾一邊去！”一個嗦著骨髓的老魔罵罵咧咧地說道。

甘霖也不想跟這群吃人的魔物沾上關系，又不想在屋外挨凍，于是發揮起種族特長，三兩下爬到了破廟的橫梁上，躺在那里想自己的事。

畢竟……

連這些落魄的妖怪，都在討論今后的打算。

那甘霖自己的出路，又在何方？

“我也去找那靈臺方寸山，效仿孫悟空學那大品天仙訣，七十二般變化！”甘霖心中暗暗想到，但馬上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那三星洞遠在西牛賀洲，孫悟空奔波了七八年才找到眉目，而且這三星洞，更是在大鬧天宮之后，改成了線上函授教學……自己恐怕沒有那么好的機緣，能遇到菩提祖師傳道。”

“不能訪仙，那至少投靠一個靠譜的妖王，暫且安身也不錯！”甘霖想到這里，不禁把西游記路上出現的大妖盤點了個遍。

首先那些神仙坐騎，身邊跟班是萬萬不能跟隨的，這些老六來凡間都是帶著任務的，完成以后拍拍屁股就走，根本不管身邊小妖的死活。

比如那黃袍怪親生的孩子被取經人摔死，回頭還不是笑嘻嘻地替他們收拾犀牛精。金角銀角奉狐妖為母，結果被殺了也沒見有報仇的樣子。

除此之外，下場不好的妖怪也不能投奔，比如虎口洞的黃獅精，買東西都付錢，做事低調，后臺還是實力強橫的九靈元圣，可結果呢？最后還不是被取經人收拾了，家眷嘍啰也被孫悟空連窩端了，投奔黃獅精后果可想而知。

“算來算去，也只有黑風洞的那頭熊，能有些前途，西游記里少有從草根升遷到正職的妖怪，而且實力也夠，能夠跟孫悟空大戰多個回合不分勝負，還結交金池長老這種人類勢力……嘖嘖，要是跟他關系好了，說不定在珞珈山也算有個相識！”

前世幾十次投簡歷找工作的經歷，讓甘霖如今對未來的前途規劃，有了一番自己的心得，加上黑風山距離雙叉嶺不遠，怎么看都是現階段最適合他的去處。

就在這時，天空中猛然響起一陣如同炸雷般的怒吼：

“大膽妖孽，竟敢在此地肆虐！”

群妖聞言，頓時驚惶失措，紛紛起身，手忙腳亂地四處尋找各自的兵器，然而哪里還來得及。只見那破舊的廟門被巨力撞開，伴隨著陣陣呼嘯的陰風，一群臉色蒼白，穿戴古時盔甲的兵士如同鬼魅般涌現，他們手持樸刀，提著燒紅的鐵鏈，大踏步沖將進來，見人就殺，妖怪們紛紛倒下，鮮血四濺，內臟與腸子散落一地，整個佛堂瞬間變成了一片慘不忍睹的修羅場。

只有甘霖躲在梁上，不曾受到波及，但也嚇得面如土色，不敢稍動半分。

待得這些煞星停手，卻見一個灰袍書吏模樣的家伙走進廟里，對眼前血腥的場面視若無睹，反而拿著一支筆，捧著本卷紙，在那里勾勾畫畫。

“如此這般，可以去城隍老爺那里，給苦主交差了!”

聽到這話，甘霖心中泛起一陣嘀咕……

城隍？原是指城鎮的守護神，后來專責當地的大小陰間事務，清代聊齋里就有不少請城隍申冤訴苦的故事，難道……

想到這里，甘霖不由將目光投向火堆，上面還炙烤著人類腳掌，滋滋往外冒油，想來這怪人說的苦主，就是這群妖怪下口的美食了吧？

誰知甘霖心念一動，下面的陰兵似乎有所感應，猛地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

“大人，這廟里還有妖味！怕是尚有漏網之魚！”

此言一出，可把梁上看戲的某人嚇得夠嗆，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哦？這里荒郊野外，到處都是山精野怪，些許妖味有什么奇怪的!”

那書吏依舊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揮了揮手里的卷宗，淡淡地說道：

“苦主告的是四個妖怪吃了他的身子，而眼下----1，2，3，4！這幾個精怪嘴里有人肉的腥臭，剛好對上了案子！”

說到這里，那書吏似乎意有所指地補充了一句。

“說來也是有趣，那傷生作孽吃人的，嘴里總是有股濁氣。唯有那咬松嚼柏的，能保持一口的清氣。----修持成這樣，殊為不易，莫要貪圖口腹之欲，墜了這來之不易的功夫！”

說罷帶著那些陰兵，拘了地上死掉的妖怪，趁著陰惻惻的霧氣，消失不見，要不是地上殘留的血跡，恐怕根本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

而梁上的甘霖卻也不敢妄動，只待得天色發白，東方傳來一陣雞啼，這才緩緩從上面下來，手腳都感覺要僵死不能動了。

“天可憐見，這到底是個什么世道啊！”甘霖嘆了口氣。

大唐地界，陰司齊備，被妖怪吃了的冤魂，居然能找城隍老爺申冤，報了自己的仇怨，對比八百里獅駝嶺被吃掉的百姓，當真是人間樂土。

但對于妖怪而言，恐怕就沒那么好過了……尤其甘霖這種毫無背景，也沒有后臺的嗎嘍，實在是前景不佳。

誰知這個時候，甘霖卻發現自己躲藏的梁下，赫然放著一塊玉牌，散發著悠悠的青光。

上前一看，只見地上還用茅草灰寫了幾句話：

口含清炁步生風，

縮地百里一念間。

莫道世間多險厄，

舌抵青符命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