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都是這么傳聞的？”

李承乾一臉古怪的放下手中信紙，不是懷疑林誠，實在是信紙上記錄的那些夸贊之詞，饒是李承乾也招架不住。

憑心而論，當時自己的確憤怒鄭家如此糟踐糧食，不過倒也不至于像百姓夸贊的那樣過頭。

不過林誠也提到，偶然還是會有幾個人喜歡唱反調，甚至是無故抹黑自己。

對于這種人，李承乾也沒在意，后世見得太多了，許多鍵盤俠總是喜歡無端陰謀論，哪怕就是好事也能冒出來酸幾句，自己最近出的風頭有點多，被人抹黑也實屬正常。

當然，看完林誠總結來的消息，李承乾也沒忘記交代他去查下鄭家那個三郎君。

前日在鄭家文會上，自己偶然間聽到這個三郎君的身世似乎有點問題，不過自己對于鄭家并不了解，還不清楚下人口中的“三郎君”到底是誰，鄭家府上具體發生了什么，還需要調查一番。

“殿下，李少師來了。”

剛安排好事情，青荷就過來稟告，說李綱李師傅來了。

“太子？太子殿下！”

“李師，慢點慢點！”

李綱風風火火的直接闖了進來，嚇得李承乾趕緊起身上前攙扶，畢竟老人家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利索，萬一摔倒哪里就不好了。

“我無礙......”

李綱在李承乾的攙扶下，坐到胡床上——這是李靖打敗東突厥后，西域各國尊奉李世民為“天可汗”時送來的禮物，樣式精美、能坐能臥的胡床，很快就風靡整個大唐的勛貴階級。

李承乾因為足疾的問題，不能長久跪坐，所以李世民特意賞賜了這件大“家具”。

“先生今日突然過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按照太子的課程安排，今日應該是魏征來教授自己課業，李綱卻突然過來，李承乾擔心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李綱聽到問話，反而是遲疑了一些，然后才問道：“臣聽說，聽說殿下又新作了首詩？”

李承乾不明所以：“老師問的可是前日鄭家文會上那首？”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首。”

“這首詩的確是學生所作，有什么不妥嗎？”

見李承乾直接承認下來，李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首詩妥當嗎？

如果是別人寫的，自然妥當，抨擊世家，抨擊權貴，這些都沒有問題。

但是李承乾是太子，代表的是皇帝。

太子公然向五姓七望之一的鄭氏發難，還是當著眾目睽睽之下，用如此苛責的詩詞譴責，所帶來的意味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旦被世家大族認為這是皇帝要向他們動手的信號，必然會導致世家人心惶惶。

如今天下初定，各地依舊還有大量急需解決的問題存在，這個時候如果引起世家大族的動蕩，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到時候，不管是不是皇帝要對世家動手，世家都不會坐視不管，必然會抱團反抗。

而以這些世家在地方上的實力，很可能會讓這個新興的帝國再次陷入混亂當中。

作為歷經隋朝建立到覆滅的李綱，是絕不愿意看到大唐也遇到這樣的情形。

所以，李承乾雖然只是寫了一首詩，但是可能帶來的后果實在是太嚴重了，甚至嚴重到會動搖國本，所以李綱才顧不上其它，趕緊進宮來找李承乾。

但是見到事主之后，李綱突然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指責李承乾不該寫這首詩？

但是前因后果李綱也了解過，是鄭家糟踐糧食，加上又有小人挑釁在先，李承乾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寫出這首詩。

責怪李承乾，就意味著指責李承乾不該管鄭家糟踐糧食這事，這不符合對太子的教育。

“太子......太子殿下可有考慮這首詩作出來后的影響？”

影響？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從書案上拿起林誠收集來的消息，給李綱遞過去。

“這是？”

等看清信紙上的內容，李綱的神色也變得古怪起來：“所以現在百姓之中更多的是在夸贊殿下，反而對鄭家的惡行沒有多大感觸？”

“咳，我的人收集到的消息就是這樣。”

說來也是奇怪，百姓在看到這首詩的第一眼，還很是憤怒，但是了解完事情的經過后，反而只夸贊起自己的詩，還有自己作為太子的德行，對于鄭家糟踐糧食的行為反而沒有太多感觸。

對于這點，李承乾也是想了好久才明白過來，或許對于百姓而言，那些世家大族、豪門權貴錦衣玉食慣了，作風奢靡也好，糟踐糧食也好，都很符合“權貴”的行為。

加上今年又是個豐收之年，大多百姓家中的余糧尚且充足，雖然遭遇雪災，但朝廷賑災施粥的速度也非常快，沒有多少百姓還餓著肚子，自然也就對這種行為沒有太多的厭惡了。

李綱琢磨一番，也大致猜到百姓的想法，倒是把提著的心慢慢放下一些。

如果這首詩沒有引起百姓的民憤，那么在皇室武力威懾下，世家大族應該也就不會輕易出手。

“殿下在作詩的時候都考慮到這些了？”

李綱很是驚嘆，就連自己這個活了大半輩子的人，都沒能預料到百姓的想法，太子眼下不過才十多歲，竟然能想到這么遠？

李承乾搖搖頭：“學生當時并沒有想到這些，當時看到被舍棄的腐爛食物時，學生內心只有憤怒，所以才在一怒之下寫出這首詩，倒是沒想那么多。”

聽到李承乾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妖孽，李綱松了口氣，隨即又皺起眉頭：“臣明白太子殿下憐憫百姓的心思，鄭家所作所為也著實可恨，但臣還是想要提醒殿下，下次在面對世家的時候，還是要三思而行......這些世家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

李承乾此時也明白李綱一開始擔憂的點，無非就是怕這首詩讓世家恐慌，到時候做出對大唐不利的事，不過嘛......

李世民已經下定決心，明年年初要開始整飭吏治，到時候消息傳出去，世家還是會恐慌。

所以這首詩會不會引起世家們的恐慌，李承乾并不擔心，因為他們恐慌也好，不恐慌也好，大唐依舊會發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