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狐疑的看向李承乾，卻發現自己好大兒臉上滿是真誠，一時半會還真發現不了什么破綻。

隨后想了想，說道：“你若是想出京，也不是不行......”

李承乾挑眉，自然知道這話還有后半段。

果然，李世民指著身后說道：“既然太子如此懂事，還知道為朕分憂，那不如這些奏折就交給你一并處理吧！”

李承乾歪頭，繞過李世民的身體，就看到他身后的小太監手里，正捧著的一大摞折子。

李世民似笑非笑道：“怎么，太子不愿意？”

嘶——

這老登......

只不過剛才是自己親口說的“為父皇分憂”，現在也就沒有理由拒絕，只能咬著牙答應下來。

“好......為父皇分憂，本就是兒臣的本份！”

見此，李世民很是得意，愉悅的問道：“來來來，太子打算三月份出京巡查地方？可有計劃好去哪啊？”

“咳，回父皇，兒臣只是有這個想法，不過目前還是要先解決鄭氏的問題，兒臣才好放心離京。”

這里沒有外人，李承乾干脆也就把話挑的更明白一些。

提到鄭氏，李世民也恢復正色，一屁股在書案前坐下：“那你是有什么計劃？朕可要提前說好，鄭氏經營數百年，不管是朝野，聲望都極高，短短兩日功夫，就有許多折子遞到朕的面前，朕也沒辦法幫到你。”

“兒臣自是明白，所以也沒想著通過朝堂上來跟鄭氏斗。”

想要對付鄭氏，問題的根源并不在于能不能找到鄭氏草菅人命、強占耕地的證據，歸根結底，這是朝堂上的權力斗爭。

還是那句話，鄭氏所做的那些事情固然令人氣憤，但是這么多的世家大族，哪個就是完全清清白白的？

一個世家倒臺，往往并不是因為罪證被揭露，而是朝堂上的權力斗爭失敗的結果。

在外人看來，鄭氏遭遇的這場危機，無非就是東宮和滎陽鄭氏的一場權力交鋒。

再往深一點，就是皇室和門閥士族的權力斗爭。

鄭氏如今聯合其他朝堂上有影響力的大臣，不斷給皇帝上奏折，目的也是為了博取在這場權力斗爭游戲里的籌碼。

李世民有些意外：“不打算在朝堂上跟他們斗？那你打算怎么辦？”

雖說鄭氏在朝堂上很有影響力，但是身為太子，也并不是孤立無援的，李承乾若是想要在朝堂上斗一斗，也未嘗沒有機會。

李承乾不答，反而是問起另一個問題：“滎陽鄭氏身為五姓七望之一，在文壇中的聲譽也很高吧？”

李世民點頭：“當然，如今只是時日尚短，所以文壇那些人估計還沒得到消息，等他們反應過來，肯定還會上書為鄭氏陳情。”

這也是自古以來皇室不容易動門閥士族的原因之一。

皇室想要坐穩皇位，就必須得到文人士子們的認可，而這些世家大族恰好掌握文人們的話語權，所以自古以來，皇室和這些氏族之間就保持著一個平衡且默契的點。

李承乾笑了笑：“要的就是那些文人出來，越多人幫鄭氏說話，鄭氏傾覆的速度自然就越快。”

李世民警覺道：“你想要做什么？”

“父皇可聽過《朋黨論》嗎？”

“你就不怕引火燒身？鄭氏結黨，你東宮就沒有？”

李承乾很是無語，看向口無遮攔的李世民：“父皇，兒臣所作所為都在您眼皮子底下，哪來的結黨？”

李世民絲毫沒有身為皇帝的自覺：“朕相信你沒用，你得讓其他人也相信啊。”

“所以兒臣想著，若是能扳倒鄭氏，就出京避避風頭啊。”

“合著你打的這個主意？”

李世民失笑，低頭想了想，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巧妙的辦法：“離京之前，來甘露殿一趟。”

搞明白李承乾的打算后，李世民也懶得多待在東宮，讓小太監把奏折留下，背著手就走了。

終于把李世民送走，李承乾也松了一大口氣。

吩咐下人都出去后，李承乾將書房門關好，把那摞子奏折放在書案上，沒有急著去批閱，而是先盤算起剛才跟李世民的談話有無錯漏的地方。

這次突然跟李世民“交心”，看起來交談的還算順利，但全程無疑是在走鋼絲。

“朋黨”自古以來都是皇帝的禁忌，東漢的黨錮之禍，直接導致皇權架空，間接促成漢朝的滅亡。

所以此后歷朝歷代，皇帝無疑對朝堂上的這種行為嚴防死守，李世民雖然胸懷雄心大志，但對于“黨爭”，也不可能絲毫沒有反應。

鄭氏這次發動人脈，使得朝堂上下的許多大臣為他們奔走，還上了不少奏折，看起來是在爭奪這次權力斗爭的籌碼，但也將鄭氏的影響力暴露出來。

李世民心里不可能不起別的心思，試問，哪位皇帝能夠允許底下有這樣的勢力存在？

但是他是皇帝，不能直接以“結黨”的名義來懲處鄭氏，所以才會煩躁，才會突然跑到東宮來找自己麻煩。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給李世民遞一下這把“刀”好了。

直接挑明鄭氏的行徑是“結黨營私”，并且給出解決的辦法，不信李世民會放過這次干掉鄭氏的機會。

果不其然，李世民答應了。

所以，剛才的談話看似處處都充滿風險，實際上不會有什么問題，畢竟，李世民也是想干掉鄭氏，自己只要和他站在一條路上，就不會有事。

至于貿然提起黨爭，會不會引起李世民忌憚東宮？

剛才自己就跟他說的清清楚楚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在李世民眼皮子底下，在跟鄭氏交鋒的過程，也不會動用其他勢力，要是這都不能讓李世民放心，他也不配成為千古一帝了。

跟李世民相處了大半年時間，李承乾也慢慢摸清楚這個便宜父皇的態度。

只要自己安安分分不去染指兵權，在朝堂上鬧的動靜大一點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有母后長孫皇后在，李世民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會貿然對自己出手。

換句話說，抱好長孫皇后的大腿，自己就可以安然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