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北并不想那么早交卷,因為他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況且孫夫子擔(dān)保之后就回去了。
還有他住宿的客棧又是大通鋪,環(huán)境不好亂糟糟的。最重要的是這年頭操持‘金手指’的人可是很多滴。
他身上帶了那么多錢,萬一被偷走了,那可就麻煩了。
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即便是交了卷子回去也是無所事事,還不如在這里休息一下來的實在。
最起碼這里安靜啊,偌大的文廟靜悄悄的,即便是有個鳥落下都會被趕走。不走的話,弓箭伺候。
另外,這里有兵丁巡邏守護(hù),安全方面自然不用說。
如此靜謐、安全的環(huán)境,不睡一覺太可惜了。
今天為了赴考他起床的很早,現(xiàn)在試卷也做完了,心情放松之下,困意也上來了。
于是簡北把試卷收好放入試卷袋里,然后趴在桌子上不久便酣然入睡。
老油條正在苦思冥想試帖詩的最后一聯(lián),為了押韻角,他咬文嚼字不知換過多少個腦子都要想爛了,可是始終感覺差一些。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一陣細(xì)微的呼聲。
“尼瑪,這是誰啊,在關(guān)乎人生命運的考場上居然睡覺?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他猛的一抬頭,頓時驚的目瞪口呆,鼻子也差點氣歪了。
“蒼天啊,大地啊,怎么會是簡北那小子?話說這小子的心也太大了。
雖然說修文兄對他要求不嚴(yán),只是讓他試試手漲漲科考經(jīng)驗。
可是話說回來,即便是沒有思想壓力,可這么莊嚴(yán)肅穆的時刻怎么能睡的著呢?
這里可是縣試考場呀!”
哎,老油條長嘆一聲,無奈的搖頭苦笑不已,“這小子真可謂天上少有地上難尋的一朵奇葩啊。”
此時巡邏的兵丁也看到這一幕,其中一個瘦高個子不禁嗤之以鼻:“哼,這小子的腦子莫不是有問題?縣試正考居然能睡的著?”
另一個胖胖的兵丁小聲的道:“老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睡覺算什么,剛才這小子還當(dāng)著縣尊大人的面大吃大喝呢。”
瘦高個子驚訝的道搖頭道:“啊?看真看不出來,這小子能吃能睡,這他么的活脫脫就是一頭豬啊!”
胖兵丁湊過來道:“噓,小點聲,咱們只管巡邏維持秩序,至于考生做什么跟咱們沒關(guān)系。
只要他不影響其他學(xué)子考試,咱們還是少管閑事。
可別忘了咱大梁《御制大誥》的規(guī)定,不得打擾應(yīng)考學(xué)子,否則杖八十,徒一千里。
真那樣的話,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兩個人一陣搖頭嘆息之后,繼續(xù)往前巡邏。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老油條終于眼前一亮想到了合適韻腳的詩句。
老油條心中哈哈大笑:“真可謂,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這一把老夫穩(wěn)過矣!”
再看老油條,興奮的提筆在手,刷刷點點把最后一題抄寫在答卷之上。
他仔細(xì)檢查了一遍答卷,覺得還是很滿意的,于是就收好放進(jìn)試卷袋準(zhǔn)備交卷。
縣試規(guī)定的考試時間是辰時(7:00)入場,酉時(17:00)交卷。
只要時間一到,無論寫完還是沒寫完,統(tǒng)統(tǒng)停筆離開座位,否則就按照作弊處置,結(jié)果只能是黜落。
老油條瞅了一眼簡北,此時鼻翼煽動,呼吸悠長睡的正香,而且過分的是這家伙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天吶!~十殿閻羅啊你把這小子收了吧!
郁悶無比的老油條剛要走,可是腳步卻又停了下來,這個時候大部分的學(xué)子已經(jīng)交卷。
老油條眼睛里精光閃動了一下,似有所思。
片刻后,他拿起試卷袋和自己的考籃,走到簡北考棚前故意咳嗽了一聲。
簡北睡覺很輕的,之前小三嬸跟三叔在燈下玩不可名狀之事的時候,他總是被驚醒。
所以,簡北聞聽老油條的咳嗽,渾身就是一激靈,瞬間醒了過來。
簡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瞅了一眼即將落下去的紅日,繼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好吧,時間不早了,也該交卷了。
他趕緊收拾一下考籃,然后拿著試卷袋跟上老油條的腳步。
兩個人幾乎是一前一后出了文廟的大門。
老油條眼角余光早就賊上簡北了,他故意放慢腳步等著簡北跟上來。
哪知道簡北跟上他之后,腳下不但不停反而加快了些。
這貨頓時有些急了,這小子可不能走,老夫給他押對了一道題,怎么著也得請老夫大吃一頓意思一下吧?
此時的老油條已經(jīng)認(rèn)定簡北這場肯定落榜。
因為在他的眼中,簡北的試卷估計就第一道默寫題答了,其他的應(yīng)該是不會沒有寫的。
“賢侄且慢!等一等老夫!”
簡北暗自郁悶,這貨就像是個牛皮糖甩都甩不掉,本來自己裝作沒看見走過去就存了甩下他的心思。
因為他早上的時候已經(jīng)看好了一家賣羊肉湯的館子,說實話他早就饞羊肉這一口了。
他想著這次帶的錢綽綽有余,索性就去一飽口福。不過他可不想帶著老油條這貨。
簡北倒也不是嫌棄老油條這貨能吃,而是老油條給他玩心眼算是徹底傷了他的心了。
其實如果老油條對他以誠相待,簡北念在大伯的份上帶他大吃一頓也無不可。
“莫大伯叫小子可是有事?”簡北盡管心中不滿,可也并未表露出來,而是依舊躬身笑問。
“賢侄,老夫問你,今科縣試正場第一題你可曾答出?”老油條此刻手捻須髯牛逼哄哄的說道。
簡北覺得這貨賤兮兮的樣子有點欠揍,不過卻也隨口應(yīng)道:“有勞莫大伯關(guān)心,小侄答出來了!”
“嗯,孺子可教也。若不是吾給你指點,讓你強(qiáng)行記下,你可就慘了。”
簡北郁悶至極,那么簡單的默寫題目如果是靠你指點我才能作答,那我也就不混了。
可是,簡北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無言以對。
因為這事情說不清楚啊!誰讓這個科場老油條押對題目了呢?
就在簡北稍一猶豫的功夫,老油條笑呵呵的走過來:“賢侄,你也不用感動,更不用感謝我。畢竟吾和汝之大伯乃至交好友,指點關(guān)愛你是應(yīng)該的。”
說到這里,老油條湊近簡北道:“你若是非要感謝吾的話,也不是不可以,那不妨請吾吃一碗羊湯吧!”
噗!簡北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從老油條的身上,簡北仿佛看到了大伯的影子。
因為老油條沒臉沒皮沒羞沒臊的樣子真跟大伯有一拼。
這個時候老油條或許是想給自己一個心安理得吃簡北的理由,于是微笑著道:“賢侄,你把你的答案念給吾聽一聽,讓吾給你指點一下你的答題是否有疏漏之處。”
簡北也是醉了,不過卻也無可奈何。于是就把第一題的答案念誦一遍。
而此刻老油條臉上的笑容忽然凝滯了起來,隨即臉色慘白呼吸急促險些沒暈過去。
隨即這貨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韓注三字?居然還有韓注三字?吾竟然疏忽矣!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