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燭燃燒,殿中宴席越發的熱烈。
李亨和王忠嗣,還有賀知章幾人,酒意酣然之下,忍不住的開始談論起了朝中之事。
太子妃韋氏沒好氣的看了一眼,然后低聲和李亨說了幾句,李亨面色有些酡紅含糊的點頭。
之后,韋氏便招呼一眾女眷,帶著兒女們離開。
正殿則留給了男人們。
韋諒恭順的跟著母親離開,只是臨出門的時候,他忍不住的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刻,殿中眾人酣談的聲音也無形中低了下來。
韋諒目光最后從李輔國的身上掠過,然后平靜的回頭,跟著母親姜氏一起走出正堂。
這群人,今夜明顯有事情要談。
但在李隆基的監視下有些忌憚,這才選了這個時機。
……
七歲的李僴,和一眾同齡孩童將一把黃竹直接扔進了火盆之中,燃燒的火焰立刻將黃竹燒的噼里啪啦的爆響。
幾個孩子笑著跳著玩鬧起來。
年紀最長的韋諒和李俶并肩站在不遠處。
只是兩人相互之間有些尷尬。
在另外一側,是女孩子玩鬧的地方。
不過女孩子們就安靜多了,尤其是和政郡主。
稍后一些,就是后堂位置,太子妃韋氏和諸家女眷在笑著說著什么,不時的也看向外面,看著孩子們打鬧。
“恭喜表兄了!”李俶率先開口,看著韋諒神色復雜。
和政郡主,是李俶的同母妹妹。
他們相比太子李亨的其他子嗣要親近得多。
韋諒將來一旦娶了和政郡主,就是李俶的親妹夫。
韋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拱手道:“郡主風姿卓越,若真能有所成,也是在臣的福氣。”
李俶溫和的看了韋諒一眼,然后不由得輕輕嘆息一聲。
韋諒眨了眨眼睛,好奇的問道:“殿下今日興致似乎有些不高,臣能問為什么嗎?”
李俶側過身,然后平靜的說道:“我要封王了。”
韋諒微微一愣,一瞬間,今夜婚約的事情,在他的腦海中全部都串聯了起來。
怪不得今夜要提起和政郡主的親事。
原來是她的親兄長李俶要封王了。
按照大唐朝制,李俶封王之后,就要搬出東宮,入住百孫院。
“封王之后,大體是要納妃了。”李俶低頭皺了皺眉。
李俶要封王開府,然后納妃成家,韋氏便開始考慮和政郡主的親事,而她自己的親侄子、醇厚溫和的韋諒是最佳人選。
“敢問殿下,是哪家的女子,這般幸運?”韋諒眼底微微一閃,神色好奇,納妃不應該是開心的事情嗎?
“是東宮宮門郎崔峋的女兒。”李俶側過身,目光看向東宮方向。
韋諒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東宮是東宮,太子府是太子府,兩者之間并不等同。
“是博陵崔氏第二房的人傳話過來,阿耶和阿母已經答應了下來。”李俶神色有些無奈,看向韋諒道:“崔峋雖然是博陵崔氏第二房出身,但他并不是嫡脈。”
韋諒瞬間明白了過來,但隨即他就不解的問道:“既然不是嫡脈,如何可為殿下王妃?”
李俶不管怎么說,都是太子李亨的長子,甚至是皇帝李隆基的長孫,他的王妃必須是五姓七家的嫡女。
“崔峋的夫人,是楊太真的長姐。”李俶有些無奈。
韋諒神色頓時有些凝重。
楊太真,就是楊玉環,楊玉環的長姐,就是后來的韓國夫人,不過現在這個楊玉環還是女道士。
韓國夫人嫁崔峋時,他們一家還在成都,家族落魄,自然不可能嫁入博陵崔氏嫡系,但現在情況又有所不同。
韋諒抬頭,沉吟的看向李俶道:“殿下是皇長孫,別看此事是博陵崔氏出面,但無論如何,此事都應該為圣人所知,所以,這婚事極可能應該是圣人欽定的。”
李俶點點頭,神色有些麻木的說道:“我知道。”
韋諒若有所思的看了李俶一眼,李俶要娶楊貴妃的外甥女為王妃,要不要……
“殿下所慮,不過是東宮宮門郎崔峋為博陵崔氏旁支,不過這種事情殿下看看就好,天下旁系子弟,在興旺發達之后歸入嫡脈的其實不少。”韋諒稍微停頓,然后別有深意的說道:“不然此事為何是博陵崔氏第二房的人出面,將來崔氏一旦成為殿下的王妃,崔家和太子府結親,就不僅僅是納入主支的事情了,而是整個博陵崔氏和太子……。”
李俶眉頭不由得一跳。
“此其一也。”韋諒抬頭,微微拱手說道:“其二,此事必然是圣人所定,所謂圣命難違,更何況圣人是殿下的祖父,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了這樁婚事,殿下之名,說不定就會時時傳入圣人耳中,這對殿下和太子都是好事。”
楊玉環受李隆基寵幸極深,她家姐妹一樣被愛屋及烏,只要韓國夫人在李隆基面前多提起李俶,對他絕對不是壞事。
“其三!”韋諒笑笑,有些羨慕的拱手道:“自前隋以來,楊氏多有天姿國色之女,大唐高祖皇帝,太宗皇帝,高宗皇帝,及至本朝,都有楊氏女入宮……臣這里恭喜殿下,將有美嬌娘入懷,一樁美事啊!”
李俶有些驚訝的看著韋諒,眼底閃過一絲贊賞,說道:“表兄才智出眾,俶欽佩至極。”
“殿下客氣了。”韋諒微微點頭,然后看向李俶。
一時間,兩人同時大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長安城中,突然傳來無數轟然的鐘鳴聲,還有無數噼里啪啦的爆竹聲。
天寶元年,到了。
新年到了!
太子宅的前院,也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四周的男女童,“嘩”的一下,就一起朝前院而去。
韋諒側身,看向李俶伸手道:“殿下,我們去前面看看吧。”
“好!”李俶笑著點點頭,然后跟著韋諒一起朝前院而去。
……
后院一時間冷清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黑暗的陰影中,似乎有一道身影無聲閃過。
韋諒在前面走著,仿佛對于后面的事情,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