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眼睜睜看著那群陣法師，以那個手持“破禁神兵”燒火棍的小弟子（名叫狗剩，據說是他師父隨口取的賤名好養活）為首，鬼鬼祟祟地從禁制缺口鉆了進來。他們一個個跟剛偷了雞的黃鼠狼似的，踮著腳尖，屏著呼吸，東張西望，小心翼翼地朝著山頂他睡覺的那塊大石頭摸了過來。

為首的那個白胡子老陣法師，名號玄機子，此刻正對著空氣拱手作揖，嘴里還神神叨叨地念著：“前輩恕罪，晚輩玄機子攜劣徒等人，并非有意冒犯仙山禁地。實乃對前輩那神鬼莫測、奪天地造化的陣法禁制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特來瞻仰前輩仙跡，學習一二皮毛，絕無他意，還望前輩看在我等一片赤誠向道之心的份上，海涵一二，海涵一二啊！”

林默在石頭后面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海涵你個大頭鬼！”他內心瘋狂吐槽，“我布那禁制就是為了不讓你們這群蒼蠅進來嗡嗡嗡！還瞻仰學習？我尋思我沒錯啊，我就是想睡個覺，怎么就成了公開課教材了？”

他看著那玄機子帶著一群徒子徒孫，像一群考古隊員發現古墓似的，在他那“超級無敵清凈大禁制”的邊緣地帶（也就是被狗剩捅破的那個缺口附近）東敲敲，西摸摸，時不時還發出一陣陣驚嘆。

“師尊！您看此處！靈氣節點如此隱蔽，卻又與地脈暗合，簡直是神來之筆！”一個弟子指著一塊被林默用來墊桌腳的普通石頭，激動地說道。

玄機子捻著胡須，深以為然地點頭：“不錯！此乃‘藏巧于拙，大象無形’之境！前輩的陣法造詣，已然返璞歸真，我等望塵莫及啊！”

“還有這里！這個靈紋的走向，看似隨意，實則暗藏九九八十一重變化，牽一發而動全身！高！實在是高啊！”另一個弟子對著地上被雨水沖刷出的一道溝壑，如癡如醉。

林默：“……”那特么是我昨天晚上尿尿沖出來的痕跡好不好！

他尋思著，再讓他們這么“瞻仰”下去，他這山頭非得被他們腦補成上古仙人遺跡不可。到時候來的就不是一群陣法師，而是一群盜墓賊了！

“不行，得把他們弄走。”林默打定了主意。

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從大石頭后面晃了出來，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露出一副剛睡醒的慵懶模樣。

“我說……你們在我這后花園里刨坑挖土，是想找金子啊，還是想種白菜啊？”林默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

玄機子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齊刷刷地轉過頭，看見林默，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狂喜和無比敬畏的神色。

“前輩！您……您果然在此！”玄機子激動得老臉通紅，連忙率領眾弟子“撲通撲通”跪倒一片。

“晚輩玄機子，拜見前輩！我等不知前輩在此清修，多有叨擾，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林默看著跪了一地的人，眼皮跳了跳：“行了行了，別動不動就萬死，我這山頭小，埋不下那么多人。說吧，你們到底想干嘛？瞻仰也瞻仰了，學習也學習了（雖然學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不是可以圓潤地離開了？”

玄機子聞言，心中更是敬佩：“前輩果然心懷慈悲，不與我等螻蟻計較！前輩，晚輩等人斗膽前來，除了瞻仰前輩的無上陣道之外，還……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林默眉頭一挑：“哦？說來聽聽。”他尋思著，這老頭不會是想拜我為師吧？那我可得趕緊把他打暈了扔下山。

只見玄機子從懷里顫顫巍巍地掏出一個玉盒，雙手捧著，恭敬地遞到林默面前：“前輩，此乃晚輩偶然得到的一株千年‘七星草’，聽聞此草對穩固神魂、提升悟性有奇效。晚輩愚鈍，自知無福消受此等仙物，愿將其獻與前輩，只求前輩能……能指點晚輩一二陣法上的迷津，哪怕是一言半語，晚輩也感激不盡！”

林默看著那玉盒里的七星草，葉片上果然有七個星點般的斑紋，靈氣也還算充裕。

他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七星草？這玩意兒在他那個年代，是用來喂靈兔的，就跟凡人喂兔子吃胡蘿卜一個道理。提升悟性？大概能讓兔子多蹦跶幾下吧。

但他轉念一想，這倒是個打發他們走的好機會。

“嗯，此物……尚可。”林默故作高深地評價了一句，然后隨手將玉盒收了起來（其實是直接扔進了儲物戒指的垃圾堆）。

玄機子見前輩收了禮物，頓時大喜過望：“多謝前輩！多謝前輩！”

林默擺了擺手，道：“也罷，看你一片誠心。本座這里……嗯，正好有一枚早年間無聊時煉制的丹藥，或許對你們參悟陣法……有那么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幫助。”

說著，他從儲物戒指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顆……丹藥？

只見那丹藥約莫核桃大小，通體漆黑，表面坑坑洼洼，布滿了不規則的裂紋，還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焦糊味兒。

玄機子和他的弟子們看著這顆“品相獨特”的丹藥，都有些發懵。

這……這是丹藥？怎么看起來像是從灶坑里扒出來的燒火煤球？

林默自己也覺得有點拿不出手。這玩意兒是他幾千年前剛學煉丹時，突發奇想，想煉一顆“吃了能讓人三天三夜不想睡覺，可以專心打游戲”的提神丹，結果火候沒控制好，一爐丹藥全煉成了這種黑不溜秋的焦炭丸子。他嘗了一顆，味道嘛……一言難盡，提神效果倒是有一點，就是吃完嘴里能苦上三天。

他尋思著，這玩意兒給他們，應該能讓他們“印象深刻”，以后不敢再來了吧？

“此丹，名為……嗯，‘焦炭悟道丹’。”林默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服用之后，可助人破除心魔，明心見性，對參悟大道……有奇效。”（奇效就是能讓你苦得懷疑人生。）

“焦炭悟道丹？！”玄機子聽到這個名字，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焦炭！前輩是說此丹經過千錘百煉，如焦炭般去蕪存菁，只留大道本源嗎？！”

“悟道！此丹竟能助人悟道！天啊！這是何等逆天的仙丹！”

他身后的弟子們也紛紛交頭接耳，激動不已。

“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過記載，上古有大能者，煉丹不求品相，只求藥效，其丹藥往往樸實無華，卻蘊含無上道力！莫非前輩這顆‘焦炭悟道丹’便是此等神物？”

“那焦糊味兒……定然是丹藥經過極致淬煉后，大道氣息內斂的體現！”

林默看著他們又開始瘋狂腦補，嘴角抽了抽。

他把那顆“焦炭悟道丹”遞到玄機子面前：“喏，此丹只有一顆，你們誰有緣，便服下吧。”

玄機子看著那顆黑乎乎的丹藥，雖然心中激動，但也有點打怵。畢竟這品相……實在是太挑戰他的認知了。

就在這時，那個手持燒火棍的弟子狗剩，再次發揮了他“傻人有傻福”的特質，往前一步，眼神堅定地說道：“師尊！弟子愿為師尊，為各位師兄弟試藥！”

玄機子感動得熱淚盈眶：“好徒兒！好徒兒啊！為師沒白疼你！”

林默：“……”他尋思著，這狗剩不會真是個隱藏的歐皇吧？什么倒霉事都能讓他碰上，還能從中撈到“好處”？

狗剩從林默手中接過那顆“焦炭悟道丹”，入手粗糙，還帶著點溫熱（林默剛從儲物戒指里拿出來，里面東西太多，擠的）。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然后……一口將丹藥吞了下去！

“咕咚。”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著狗剩。

狗剩砸吧砸吧嘴，眉頭先是緊緊皺起，隨即又舒展開來。

“如何？狗剩，感覺如何？”玄機子緊張地問道。

狗剩愣了半晌，突然，他眼中爆發出奇異的光彩，臉上露出了如癡如醉的表情，喃喃道：“苦……好苦……苦盡甘來……我……我好像……看見了無數陣紋在我眼前飛舞……看見了天地法則的本源……我……我悟了！”

說完，“噗通”一聲，狗剩雙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眾人大驚失色。

“狗剩！”

“師弟！”

玄機子連忙上前查看，只見狗剩雖然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穩，臉上還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他探了探狗剩的脈搏，又渡了絲靈力進去，驚訝地發現，狗剩體內的靈力竟然變得比之前凝練了數分，神魂也隱隱有壯大的跡象！

“這……這難道是……破而后立？！”玄機子失聲驚呼，“前輩的‘焦炭悟道丹’，藥力竟如此霸道！先以無上苦楚洗滌凡塵，再助人頓悟大道本源！狗剩……狗剩他因禍得福了啊！”

林默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他尋思著，我那破丹藥有這么牛逼嗎？不就是吃下去能苦得讓人暫時性休克嗎？怎么就成破而后立了？這狗剩不會是被苦暈過去，然后做了個好夢吧？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玄機子已經帶著一群弟子，對著他又是一陣感恩戴德的叩拜。

“多謝前輩賜下仙丹！此等大恩大德，我等陣法師聯盟永世不忘！”

“前輩高義！我等定會將前輩的恩德傳揚出去，讓天下陣修共仰前輩風采！”

林默聽得頭皮發麻。

他看著那個還躺在地上流口水、臉上帶著傻笑的狗剩，又看了看玄機子等人感激涕零恨不得給他立生祠的模樣。

他突然想起一句凡間的俗語。

“這丹藥……它保熟（沒毒）嗎？”林默摸了摸下巴，小聲嘀咕了一句。

玄機子耳尖，聽到了這句話，頓時肅然起敬：“前輩果然心系天下！連賜下仙丹，都還在關心我等是否能夠承受！‘保熟’二字，定然是暗指藥力是否溫和，是否能讓我等安然‘熟’悉大道！前輩用心，我等……愧不敢當啊！”

林默：“……”

他放棄了解釋。

他現在只想這群人趕緊帶著那個不知道是真悟了還是被苦傻了的狗剩，從他眼前消失。

“行了行了，既然你們‘悟’了，那就趕緊下山去‘消化消化’吧。我這山頭小，容不下太多‘大智慧’。”林默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玄機子等人如蒙大赦，又是一番千恩萬謝，然后七手八腳地抬著還在“悟道”的狗剩，心滿意足地從那個燒火棍捅出來的缺口鉆了出去。

臨走前，玄機子還鄭重其事地對著那個缺口拜了三拜，稱其為“悟道之門”，并表示回去之后一定召集天下陣法師，共同參研前輩留下的這座“無上仙陣”和那個神奇的“悟道之門”。

林默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走到狗剩之前躺過的地方，撿起了一小塊從“焦炭悟道丹”上掉下來的黑色碎屑，放到鼻子下聞了聞。

嗯，還是那股熟悉的，帶著淡淡硫磺味的，烤糊了的橡膠輪胎的味道。

“我尋思我沒錯啊……”林默喃喃自語，“我就是想讓他們吃點苦頭，以后別來了。誰知道他們腦補能力這么強，還能吃出個‘頓悟’來？”

這日子，真是越來越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