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牛二光被捅死是不是不太豐富，要不增加點別的項目，多拍兩場，體現(xiàn)鬼子的兇殘？”

管琥抬起頭問道：“你有什么想法？”

他不是一個聽不進建議的導演，有益的建議他是愿意采納的。

“火燒啊、活埋啊、大卸八塊啊，都可以來一下嘛，用不用的，增加點素材也挺好的。”孟嘗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卻見管琥面色有異樣。

他轉(zhuǎn)頭一看，黃博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正直勾勾的盯著他看：“你是小日本還是我是小日本？拿我當小日本整？”

孟嘗訕笑：“都是為了電影嘛...”

“你等著，看我等會怎么收拾你。”

壞了，落他手里了。

今天拍孟嘗飾演的澀谷被牛二發(fā)現(xiàn)，牛二要殺掉他的戲，早知道就明天說了。

孟嘗化妝成腿部受傷發(fā)炎的樣子，整個人都憔悴不堪，被痛苦、恐懼折磨，他看著不遠處正在滴血的奶牛柰子，覺得那就像是自己的命運，生命正一滴滴的滴到地上，不停的流逝。

黃博說的臺詞，他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直到黃博一腳把他踹倒在地，被踹的肩膀不疼，手疼，地面是石頭。

疼痛讓孟嘗的腦子稍微清醒一點，他爬向奶牛，想要給奶牛治療，奶牛不流血了，他的生命就好像也能不在流失。

“上哪去你！”黃博拽著他的領(lǐng)子給拖了回來。

“這牛有病了，你看不出來嗎！”孟嘗啞著嗓子大喊。

他看見黃博拿起了三八大蓋，這會徹底醒了，連忙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邊寫邊說：“我來華夏三個月了，從沒有殺過任何一個人，我沒有殺過人！所以不要殺我！”

孟嘗的話，黃博根本聽不懂，也沒聽，他走過來一看，孟嘗在地上寫了三個字‘無殺人’

“嘿，你這小鬼子還會寫倆漢字呢。”他用刺刀在澀谷寫的字上畫了一個‘人’：“八，八路，我就是八路！碰上我你就死定了！”

孟嘗一看，覺得牛二看懂什么意思了，連忙拽著牛二的褲子說道：“對，人跟人沒有道理彼此殺害啊！”

這算是雞同鴨講了，牛二甩開孟嘗的手，拉動槍栓，孟嘗頭觸地，雙手合十求饒：“不要啊，求求你。”

牛二不為所動，瞄準孟嘗扣動扳機，‘咔’沒有子彈射出來。

孟嘗想抬起頭看看，緊跟著‘嘭’的一聲槍響，他連忙低下頭，心劇烈的顫動，孟嘗忽然想到，華夏的老百姓是否也是曾這樣痛苦祈求，侵略者卻毫不猶豫的將他們射殺，他們也想活，卻被罪惡的子彈擊中，只能倒在冰冷的地上，失去生命。

他的雙眼忽然滿是淚水，抬起頭上下拍打，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中槍，劫后余生讓他癱倒在地，身上沒了力氣。

黃博愣了愣，覺得自己身上有點疼，伸手一摸，有血，他被反彈的子彈打中了...

他怒罵一聲，把三八大蓋丟掉，掃視一圈，看到旁邊鍘草的鍘刀，一把拿了過來，把孟嘗拽過來，讓他露出脖子，又吐了他一脖子口水，再給他看看鍘刀，舉刀就要砍死他。

孟嘗跪在地上，心里直抽抽，只有一個念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掏了好幾次，從兜里掏出一張照片，大叫著展示給黃博看，涕淚橫流地喊道：“看看看，這是我的家人，我的媽媽，我的弟弟，他們都在等著我回來！”

黃博拿過來照片，看著孟嘗滿臉的淚水，有點被他的情緒感染，他也有些哽咽：“沒有用！就你有家人，就你家有老的有小的，俺們都沒有？人家二嬸肚子里還有孩子，都被你給挑了！

所以什么都別說了，一報還一報，沒完這個。”

黃博其實就是一個農(nóng)民，他過去幾十年從來沒有殺人的想法，更不是鐵石心腸，孟嘗的求饒他不是無動于衷，華夏農(nóng)民的善良讓他有了遲疑，所以他眼里含著淚水，舉著刀向村里的亡靈禱告：“十三叔，老祖，你們給俺一點勁，俺牛二今天給你們報這個仇！”

黃博禱告完，轉(zhuǎn)身一看，孟嘗爬到奶牛邊上，用手托著奶牛的柰子，他想活，不要死，奶牛是非常重要的生產(chǎn)資料，他希望能用自己養(yǎng)牛的經(jīng)驗救治奶牛，換取活命的機會。

“你干甚么！”黃博連忙跑過去拖孟嘗的腿，孟嘗在地上摩擦，被粗糙的地面給磨得生疼，他顧不得這個，把沾滿血的雙手展示給黃博看，急促的對黃博說道：“它生病了，你看！血，還有膿！”

他見黃博松開他的腿，連忙又爬過去，給奶牛做按摩：“這樣給它按摩，它會很舒服，這個病很快會好的，這牛離不開我，我可以幫你治好它...”

“咔，演得不錯，恢復現(xiàn)場保一條。”

黃博伸手把孟嘗拉起來：“演得很好啊，你小子開竅了？”

孟嘗接過來化妝師遞給他的紙，擦擦臉上的眼淚和鼻涕，然后任由化妝師給他補妝：“沒有，就是感覺有點明白了澀谷的人物動線，他想活。”

黃博拍拍他的肩膀：“都想活，誰不想活啊。”

“博哥，為什么牛二分不清‘八’和‘人’。”

“按牛二的話，八是八路，有了八路，老百姓才成了人，老百姓又變成更多的八路。”

孟嘗點點頭，這個解釋他相信，就好像東方紅唱的那樣：‘東方紅，太陽升，人民有了大救星’這個救星，既是八路，也是人民自己。

“那牛二不殺澀谷是為什么？”

“他可以救奶牛嘛，奶牛是八路的，得活著還給八路，可不能死了。”

倆人聊完天，轉(zhuǎn)場接著拍，借著剛才那股想活的勁，孟嘗拍完了自己最后一場戲。

黃博用奶牛馱著他到了村外的山上，這里有一個村里挖出來的洞，一開始是想著讓黃博在這里住著，照顧牛的，只是還沒用上，鬼子就進村了。

結(jié)果，剛到山上，就碰到了一個國軍潰兵，他的部隊被鬼子打垮，很多兄弟都死了，他要殺死孟嘗報仇，孟嘗為了活已經(jīng)瘋魔了，拿起三八大蓋和潰兵互相射擊，兩人一槍，一槍，一槍，瘋狂的射擊，然后再也沒有動靜。

黃博拼命把奶牛放倒，護在它身上，等他爬起來，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被近距離射擊火花和槍聲弄傷了，他驚慌絕望地大叫，既是發(fā)泄自己的驚恐，也是在控訴，這世界怎么了，人跟人為什么要互相廝殺，明明是從沒見過面的陌生人，卻要跨過山海致對方于死地。

他喊著‘九兒’‘九兒’摸索著找到自己的奶牛，他抱著被他起名九兒的奶牛，抽泣著上下摸索：“九兒，沒事，沒事就好...”

他只剩下九兒這頭奶牛，這一個親人了。

“咔，非常好！”

孟嘗長舒一口氣，靠在旁邊的石頭上看著黃博、打死他的國軍，還有忙碌的劇組人員：“這才是拍戲，我以前拍的都是什么呀，短劇，狗都不...”

算了，話還是不能說太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