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

黃晟臉色陰沉，眼中的殺意幾乎壓制不住。

他至今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但自家那三百個鄉勇已經徹底失去了聯系，即便是他借給溫翰的一百私兵，也都沒有傳回來任何消息。

同時，有五百名邊軍得到命令，緊急從岱青河一線調到鵝城外駐扎。

領頭者腰挎長刀，他帶著幾個親衛縱馬入城，未去縣衙卻找到了黃晟府上。

“黃員外，你所說之事當真屬實？”

黃晟點頭道，“趙將軍不必疑慮，此事黃某多方求證，千真萬確！”

趙牧神色凝重，“倘若此事為真，那便是大淵第一丑聞，后續怎么處理也是個麻煩啊！”

黃晟趕忙道，“您只需要將人押解回北朔，至于如何處理，那是后續王城要考慮的，將軍您只需等著嘉獎便是。”

趙牧冷哼一聲，“此事涉及云城溫家，某不被滅口就算燒高香了！”

“老爺，他們已經在各村子鬧起來了。”

底下仆役上前，在黃晟耳邊小聲匯報了一句。

黃晟滿意點點頭，又壓低聲音道，“姓溫的還沒有消息嗎？”

“溫大人剿匪凱旋，即將回城……”

不等下人回答，街上便傳來了捷報聲。

黃晟看向那人：“趙將軍，我們不妨先去縣衙等他。”

趙牧略作躊躇，突然起身道：“不能讓他入城，為避免輿論進一步擴大，城外就必須先把人控制起來！”

而在鵝城外，此時已經聚集了數千百姓。

趙牧等人牽著馬，勉強才從人群中擠出城外，立即沖著手下士兵呵斥道，“哪來的這么多人？”

“稟報將軍，這些百姓都是自發來迎接溫縣令的，趕都趕不走……”

“廢物！”

趙牧皺著眉，氣沉丹田沖著人群吼道：“安靜！”

嘈雜的人群瞬間閉嘴，都看向這個陌生的將軍，等著看他會說些什么。

趙牧將手中長刀舉過頭頂，沉聲道：“鵝城緊急戒嚴，所有百姓即刻回家，沒有命令不許出門！”

“不是，你誰啊？”

人群不過安靜了片刻，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人群瞬間又七嘴八舌亂了起來。

“就是，為什么要戒嚴啊？”

“這是溫縣令的命令嗎？我們還等著迎接他老人家呢！”

“對，昨天有個流氓去我家收租，我還要找大人討個說法……”

人群再次亂了起來，趙牧只覺得腦袋都大了一圈。

“住嘴，都住嘴！”

趙牧一個眼神，五百個邊軍齊刷刷將刀拔出寸余，總算又讓人群安靜了下來。

趙牧威嚴道：“本將北朔游擊將軍趙牧，負責岱青河一線防務，而今命令你們回家！”

“邊軍？上次蠻子打過來的時候，你們在哪？”

趙牧怒道，“誰再說話，軍法處置！”

“怕你們不成，爺們兒也是從城頭血水中滾出來的！”

一個臉上傷疤還沒好的魁梧漢子拍了拍胸脯，全然不把這些邊軍放在眼中。

趙牧一揮手，邊軍鋼刀齊齊出鞘。

那些上過城墻的老兵卻頗為不屑，“你們這刀，好像沒有柔然蠻子的刀鋒利，要不把我們都砍了？”

話是這么說，百姓們還是稍稍后撤了幾步，但并沒有人離開，都在墊著腳等待溫縣令凱旋。

趙牧黑著臉，“黃員外，這些百姓不對勁啊……”

黃晟點點頭，“不少都是那家伙的舊部，他們在有意煽動！”

趙牧額頭隱隱有冷汗流下，他當然不敢下令直接殺人，只得選擇無視這幾千眾的百姓。

溫翰的隊伍終于回來，可當他們看到給縣令牽馬那個男人，所有人都有些錯愕。

他們并不認識惡來，但身高超過九尺的漢子，似乎全天下也沒有幾個。

“惡，惡來？”

“不好，他把溫縣令挾持了！”

“去你大爺的，溫大人英明神武，你看那樣子像是挾持嗎？”

趙牧臉色鐵青，扭頭看向身邊的黃晟，發現他臉色比自己還差。

“趙，趙將軍……”黃晟擠出一個笑容，只是比哭還難看。

趙牧咬著牙，“無妨，本將也是七品巔峰的，未必不能扛他幾招！”

溫翰的隊伍從遠處走來，惡來當著眾人的面，將他扶下馬。

溫翰沖著眾百姓抱拳一笑，“惡來壯士受本官感召，愿意在我手下戴罪立功，鵝城的匪禍徹底清了，諸位以后可以睡個好覺。”

“大人威武，溫大人神勇！”

那些守過城頭的百姓最先起頭，所有百姓都開始山呼海嘯。

惡來黝黑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那顆本已枯死的心卻又萌動了。

十年前他在王城行刺失敗，一路狼狽逃竄到這邊境，再大的官、再大的排場他都見過，卻唯獨沒見過有一人能讓百姓這般誠心膜拜。

黃晟臉色鐵青，他看到了惡來腰間掛著的兩顆“土匪”首級，自己那三百名私兵再也回不來了。

溫翰臉上掛著笑容，目光看向他身邊的趙牧，故意道：“黃老爺，這位將軍是……”

趙牧黑著臉上前抱拳：“溫大人，本將游擊將軍趙牧。”

溫翰趕忙回禮，“拜見趙將軍，下官公務繁忙，還一直沒來得及拜謁。”

“溫大人為國為民，如今又除了匪患，不必在意這等小事。”趙牧十分機械地說著場面話，又話鋒一轉道，“只是，有個案子需要溫縣令配合，希望您能隨本將去一趟北朔！”

惡來呵呵一笑，上前一步道，“不巧，溫縣令還要安置我和我的幾百號兄弟，近期是抽不開身了。”

趙牧臉色鐵青，目光瞪向溫翰，“溫大人！”

溫翰嘆息一聲，輕輕將惡來拉到一旁，情真意切地看向趙牧道，“趙將軍，本官明白你說的案子是什么，本官也愿意接受調查。”

趙牧一愣，又看了眼黃晟，猶猶豫豫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溫大人配合。”

誰知道溫翰并沒有再理他，反而是看向一眾百姓，只是輕輕一抬手，喧囂的百姓便安靜了下來。

“諸位鄉親，前些天傳出來一些本官的謠言，原本不想理會的，可如今越鬧越兇，那本官今天當著所有人澄清一番！”

“不好！”

黃晟臉色一黑，猜到了他的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