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打開，底下的官員總算松了口氣，議事有條不紊開始進行。

涼州地盤雖大，但相較于中原并不算富庶，這兩年又經歷了連番戰亂，如今百姓雖然分得了田地，但生活依舊很苦。

這其中三郡情況各不相同，乃至是每個縣都有自己的特殊性，解決起來殊為不易。

溫翰給了各郡縣一定的自主性，并且承諾了一定的減稅政策，基本上確立了涼州接下來的發展方針——休養生息。

會議結束，一眾文官總算松了口氣，不論大淵國的前景如何，至少涼州可以過好這個年了。

送走了這些縣令、太守，一場小規模會議繼續在溫翰與其幕僚當中展開。

“溫大人，既然確定了要休養生息，是否應該適當裁兵？”

許優憋了兩個多月，如今總算有機會開口。

自從收復朔南郡以來，趙牧非但沒有讓士兵們休養生息，反而是加緊征兵。

如今涼州軍加上邊境上那兩萬多青州兵，已經有將近十萬人，以一州之地供養，著實有些吃不消。

溫翰并未反駁，而是把目光看向了鄔道凌。

“在下算過了涼州的賦稅賬冊，如今各府庫最多能供養這十萬人半年，大人若要減稅的話，明年夏天軍餉就會告急。”

鄔道凌說著，遞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賬本。

溫翰接過賬本，草草翻看了一遍，這才開口道：“組織起來的十萬兵不能散，至少要保留五萬兵卒，剩下人轉為屯田兵，分散到各地區，與郡縣守軍相結合?！?

趙牧又問道：“保留的五萬兵，包不包括那兩萬青州軍？”

溫翰道：“當然包括，謝無疆把他們留在涼州，吃喝不都得我們供給嗎？”

趙牧一聽急了，“那就是只保留三萬常備軍，你別忘了，那些青州兵可不怎么聽話！”

“只要把他們用好了，青州軍戰力比我們北朔軍也是只強不弱?！睖睾矊Υ怂坪鹾敛粨摹?

趙牧沉默許久，又道：“可他們終究是從謝無疆那里借來的。”

溫翰微微抬頭，目光看向錦衣衛副將：“王城那邊有什么消息嗎？”

“王城局勢已經基本明朗，王家族滅，謝家慘勝。只是朝中反對聲音很大，謝無疆這些天殺了不少人?！?

“另外，草原十八部也有動靜，這些天又有大規模集結，只是還不清楚想從哪里下手?！?

“你不早說！”溫翰聞言一愣，又立即道：“裁軍之事先不搞，等過完年看看情況再說?！?

這次許優并未反對，畢竟過得苦一點和徹底活不下去，還是有區別的。

溫翰又繼續問道：“盜石還沒有消息嗎？”

副將搖頭道：“也就這些天，外城才傳回來那些消息，內城依舊在封鎖當中，我們派過去七批兄弟，全都失去了聯系?！?

“有人存心想要封鎖消息，但他們不可能瞞得了天下人一輩子！”

賈儒沉聲道，“明公，劣者有個想法，既然目前沒辦法把暗探派進去王城，不妨光明正大派人過去。”

溫翰眼前一亮，他思維一直沒轉過來，還當自己是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縣令、太守。

如今他們掌握完整的涼州三郡，已經算得上是不容忽視的一方諸侯！

賈儒笑道，“自從一統涼州以來，我們還未曾向朝廷表態，不妨派人前去請求側封?！?

“文長提議甚好，早該如此了，是我考慮不周?！?

溫翰點點頭，目光又看向趙牧：“不過，還是要做兩手準備。我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你準備好接手那兩萬青州兵吧。”

“什么意思？”趙牧不明所以，“王城的內亂，不是說謝無疆獲勝了嗎？”

“謝無疆要死了！”

溫翰眼中充滿憂慮，“已經拖了這么久，但愿不是最壞的那種猜想……”

鄔道凌捋著胡須，瞇眼沉吟道，“現在幾乎可以確定，王家和謝家的矛盾是有心人刻意挑動起來的，只是如今這個局面，第三家要介入不難，可他們要如何收場？”

溫翰沉聲道，“說也簡單，只要找借口發動一場對外的戰爭，死傷個十幾乃至幾十萬人，換一個臺面上的大勝，那第三家自然就成了英雄！”

一眾幕僚聞言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神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涼州暫時平靜，不覺間又到一年除夕。

去年此時，溫翰還不過是個鵝城縣令，除夕風雪夜怒斬太守；如今他已然是一州之主，掌控三郡二十二縣！

今年除夕并未下雪，但一連好幾天陰云密布，等到了除夕那天，黑云低得仿佛觸手可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卻又遲遲不肯下雪。

下午，溫翰乘三頭牛拉著的福車繞著方城轉了一圈，這是當地的習俗，祈禱來年風調雨順。

巡游尚未結束，只見一匹快馬自東門疾馳進入城內，一路上零星留下血跡。

溫翰得到消息，表面上不動聲色，硬是完成了巡游的整個過程，這才不急不慢返回府衙。

“盜石呢？傷怎么樣了??？”

一進入府衙，溫翰臉上堆著的笑容瞬間垮掉，匆匆忙趕去后堂。

“回稟大人……”

“你別說了，我自己看！”

溫翰直接打斷了下人的敘述，徑直推門進去。

數十天不見，盜石明顯憔悴了許多，一路風塵趕來臉上盡是灰塵，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刮了，進入府衙時底下人幾乎沒能認出他來。

“大夫，他情況怎么樣了？”

那位中年大夫微微起身致意，坐回病床邊徐徐道：“他身上外傷十七處，這些傷其實都不致命，但累積在一個人身上……他能堅持回到涼州，已經是個奇跡！”

溫翰深吸一口氣：“無論如何，救活他，只要是這世上有的藥材，需要什么你跟我說！”

不多久，趙牧以及一眾幕僚也都聞訊匆匆趕來。

“盜石……他到底經歷了什么！”

趙牧畢竟沙場出身，但是瞥了眼那些傷口，也就猜到了情況的慘烈。

那些傷口最早的應該是在兩個多月之前，最晚的超不過三天，有些傷口已經開始化膿，幸虧如今是在冬季，否則他不可能活到現在。

換句話說，盜石這幾十天以來，可能是無日不戰、無時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