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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影里舊人現

蘇清硯的指甲都快掐進手心兒里了。

梅香越來越濃,還混著鐵銹味兒往鼻子里鉆呢,就像一根細針在扎她的太陽穴。這味兒啊,是青鋒山的味道。想當年,她躲在梅樹的樹洞里,眼睜睜看著師父被砍倒,那時候,風里飄來最后一絲沉水香,就是這個味兒。

她拿著劍的手有點微微發顫,正想再揮出一道逆弧呢,手腕那兒突然一暖。

顧九淵的手指扣住了她的脈門。他靈體凝實之后,掌心是有溫度的,不過比一般人還是涼一點。他說:“別莽撞。”然后,他另一只手朝著那道幽藍的裂痕虛點過去,指節因為用力都變白了,還說:“你看符文邊緣的云雷紋。”

蘇清硯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在“引魂”兩個字的金漆紋路里,真的藏著特別細的銀線,這些銀線盤成了類似契約書契的回字紋。蘇清硯一下子就想起來了,說道:“這是……上古劍修和地脈立約的印記啊。”她突然就記起青鋒山典籍里有記載,劍修要是想用自己的命來鎮靈的話,就得用血契把魂靈和地脈死死鎖住。然后她就問顧九淵:“你是說,這個裂痕不是要崩解,而是……”

顧九淵的喉結動了動,他因為過度使用地脈術,靈體都泛起半透明的漣漪了。他說:“是契約在解印呢。”他看著那道裂痕,眼睛里的星芒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的,就好像千年前的那些事兒正在他心里翻江倒海呢。他又說:“當年我替阿昭承受地脈反噬的時候,也見過這樣的紋路。有人在替當年立契約的人完成最后一步呢。”話還沒說完呢,黑鱗“唰”的一下就從陰影里頭躥出來了。這玄鐵鱗豹跟著蘇清硯都三年了,這時候呀,它脖子后面的黑毛全都豎起來了,前爪子使勁兒往地上一拍,就發出那種悶悶的低吼聲。

它的瞳孔一下子縮得跟細線似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陣中心那團慢慢變得凝實的暗紅色霧氣呢。在那霧氣里啊,正有一縷幽藍色的東西滲出來,就像個活物似的在那些裂痕里纏來繞去。

蘇清硯手里的青鋒劍突然就嗡嗡嗡地響起來了。她能聽出來,這劍鳴聲里多了一種很陌生的震顫,就好像是有什么被封印起來的靈識在敲門似的。

顧九淵冷不丁就松開了她的手,身子往前趔趄了小半步,他這個靈體啊,差點就散成星星點點的碎屑了。他啞著嗓子說:“是……地脈守護者的殘識。”又接著說:“九淵墓里埋了三千劍骨呢,每個劍冢都有……都有那種不甘心就這么消散的守墓人。”

就在這時候,那團暗紅色的霧氣“轟”的一下就炸開了。

然后就有一個人從霧里面走了出來。

蘇清硯一下子呼吸都停住了。

這人穿著跟顧九淵差不多的那種玄色的、袖子大大的衣服,不過他衣服下擺繡的是金線云雷紋,腰上還掛著一把斷了的刀刃,刀鞘上的血痕都已經變黑了。

他的臉和顧九淵有七分像,但是眉骨更顯得陡峭,眼尾是往上挑著的,看人的時候就有一種特別凌厲的壓迫感,就好像是一把還沒入鞘的劍一樣。

“阿九。”他的聲音就像是從很深很深的地脈里傳出來的,還帶著那種金石相撞的回聲呢,“都過了一千年了,你居然還守著這個破陣呢。”顧九淵的靈體開始劇烈地抖動起來。他眼睛直直地盯著那個身影,喉嚨里擠出斷斷續續、破碎的聲音,“……長淵?”

“是我。”那個被叫做長淵的男人抬起手,指向陣心的裂縫,這時候,斷刃突然嗡嗡作響,“想當年咱們立約的時候就說過,如果有一天契約的封印被解開了,那肯定是出現了能夠打破這個局面的人。”長淵的目光從蘇清硯身上掃過,最后停留在她腰間的青鋒劍上,“你瞧,她帶著青鋒山的劍鳴來了呢。”

蘇清硯感覺自己的后脖頸直發毛。她能很清楚地看到長淵眼睛里的光,那可不像是什么靈識殘片該有的那種渾濁的樣子,反而像是……一個大活人在說話呢。

顧九淵呢,就好像突然被雷給劈了一樣,趔趔趄趄地往后退了兩步,后背一下子就抵在了那滿是劍痕的石壁上,“你……你不是應該在第三層劍冢嗎?當年地脈反噬的時候,我明明……”

“我替你擋下了那一道劫數。”長淵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斷刃一下子就射出刺眼的金光,在他們兩個人中間劃出了一道光亮的痕跡,“你老是說要替阿昭守著九淵墓,可是你忘了呀,咱們當初立的可是三個人的約定。”長淵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溫柔,就像是在哄一個正在鬧脾氣的小年輕似的,“阿九啊,你看看這個姑娘——她的劍鳴里有青鋒山的血脈,有能破陣的骨氣,還有……”他稍微停頓了一下,眼睛里閃著光,熱切地看向蘇清硯,“能夠化解你這千年孤魂的熱情之火。”

這時候,顧九淵的靈體完全變得凝實了。他的指尖直打哆嗦,可還是硬撐著讓自己站穩,“長淵,你究竟……”

“我啊,只是地脈里的一道殘留的意識。”長淵笑了起來,那笑容和顧九淵偶爾浮現的淺笑簡直一模一樣,“不過就算是殘識,也還記得當年你抱著阿昭的骨灰發誓的時候,你說‘要是有一天能遇到真心相愛的人,一定不會辜負這地脈千年的守護’。”長淵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可那斷刃上的金光卻越發耀眼了,“她已經來了,阿九。

你一直等的……不就是她嘛。”

蘇清硯的心跳得特別快。

她看著長淵一點點消散的身影,又瞧了瞧顧九淵那變得煞白的嘴唇,突然就想起昨天夜里在青鋒山的廢墟里,半塊玉牌上的紋路——這紋路和那契約上的裂痕,還有長淵斷刃上的云雷紋,居然完全一樣。

“清硯?”顧九淵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她從來沒聽到過的慌亂。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可伸到半空中又停住了,就好像是害怕驚擾到什么特別容易碎的東西似的,“你……你可別相信他的胡言亂語啊。”

蘇清硯卻一聲不吭。

她眼睛盯著長淵消失的那個地方,耳朵里還一直回響著那句“你等的不就是她么”。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梅香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空氣里就只剩下青鋒劍發出的嗡嗡聲,而在這嗡嗡聲里,好像多了一種特別輕柔的、就像春雪在掌心融化時的那種溫度。

突然之間,她伸出手,緊緊握住了顧九淵那冰涼的指尖。靈契那股子震顫的勁兒,順著掌心就鉆進識海里頭去了。這時候啊,劍鳴聲也摻和進來,地脈的那種低語聲也在,還有長淵消散之前沒說完的那句“還有能解你千年孤魂的火”,就這么全攪和在一塊兒了。蘇清硯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有些事兒啊,可能打從她握著青鋒劍邁進九淵墓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蘇清硯的手指頭還緊緊攥著顧九淵那發涼的指節呢,長淵消散之前說的那句“你等的不就是她么”,就一直在耳邊嗡嗡地響個不停。

她瞅著顧九淵眼底頭翻涌著的星芒,冷不丁地就明白過來了,那個殘識嘴里說的“她”,明擺著就是說自己呢。

喉嚨里就像是塞了一團浸過梅香的棉花似的,她把手松開,往后退了小半步,劍穗掃到石壁的時候,發出那種細碎的響聲,她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知道這些事兒不?”

顧九淵的靈體在那點兒微光里泛著淡青色,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睫毛抖得就跟被風掃過的霜枝似的。

他耷拉著眼皮,盯著自己交握的雙手,手指頭肚兒無意識地在掌心那道和蘇清硯靈契連著的淡銀色紋路那兒摩挲著,聲音輕得就好像要滲到地脈里頭去似的,他說:“我就只記得守墓的誓言。”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抬起頭的時候,眼底泛起了特別淡的那種痛楚,他又接著說:“這一千年里啊,老是有零零碎碎的影子晃來晃去的——雪夜里煮茶、斷了刃的劍入鞘、三塊酒盞并排放在青石板上……可我一直都以為是地脈里的殘魂在做夢呢。”

話還沒說完呢,那道本來都已經徹底消散了的暗紅色霧氣,突然又凝出了半片衣角。長淵的身子從霧里頭冒了出來。這一回啊,他那張臉看著比之前更模糊了,就像是一幅被水泡過的畫似的。不過呢,他眉梢那股子凌厲勁兒倒是更顯眼了,只聽他說道:“阿九啊,你莫不是忘了咱們仨一塊兒喝的那‘守墓酒’啦?”他一抬手,手心里就冒出來個印子,是星紋的模樣,那銀色的星芒里頭還綴著三點暗紅色的東西,就跟三滴已經凝固了的血似的。他又接著說:“想當年你替阿昭引那地脈的時候,我就把這個叫‘同心印’的東西種到你識海最深的地方去了。為啥這么做呢?就怕你被地脈給侵蝕了,到最后連自己是誰都不曉得嘍。”

顧九淵的靈體一下子就劇烈地抖了起來。

他趕忙捂住自己的額頭,腳步踉蹌著往后退,那黑色的大袖子把石壁上的劍塵都給掃落了,手指縫里還透出幽藍色的光來,嘴里喊著:“疼啊……就好像有人拿著劍在撬我的識海呢。”

蘇清硯手里的青鋒劍突然就嗡嗡地響了起來,劍刃自己就往外冒出來三寸,那寒光把她的眼尾都映得發紅了。

她正打算走上前去扶顧九淵呢,就瞧見長淵朝著她搖了搖頭,說:“這可是他該醒過來要經歷的劫數啊。”說完這話,長淵就彎起手指一彈,那星紋印子一下子就變成一道流光,鉆進顧九淵的眉心里面去了。

顧九淵的瞳孔瞬間就像銀河似的泛起光來。

他瞧見有三個人的身影在雪地里疊在一塊兒呢。那時候自己才十五歲,長淵十七歲,還有一個穿著月白色裙子的姑娘,頭發上插著一支青玉簪子,正笑嘻嘻地把三壇酒埋到梅樹底下呢。那姑娘還說:“阿九最拿手的就是釀酒,阿昭最會把酒藏起來,長淵呢,最會罰人喝酒啦。”她的聲音就像山泉撞到青石上一樣清脆,“要是有一天咱們守不住這劍冢了,這三壇酒就當作是給后來人的賠罪之物吧。”畫面突然一轉,九淵墓的穹頂被血色給淹沒了。

長淵手里那把斷了的劍,一下子砍在了入侵的修士胸口上。血珠子濺到顧九淵臉上,那血滾燙滾燙的,燙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了。長淵大喊:“帶著阿昭趕緊走!地脈馬上就要反噬了,我來給你引開這場劫難!”這時候,有個穿著月白色裙子的姑娘,她的裙角在火光里飄來飄去的。姑娘把半塊玉牌塞到顧九淵手心里,說:“等打仗這事完了,咱們就在梅樹下喝那壇‘守墓酒’。”

最后呢,地脈深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顧九淵抱著那塊冷冰冰的玉牌,就跪在地脈眼旁邊。長淵那殘缺不全的魂兒,裹著血霧就飄過來了。顧九淵額頭上的星紋印記,就像火燒一樣,疼得他腦袋里的識海都難受。長淵說:“阿九啊,你得替我守著劍冢,也得替阿昭守著這人間啊。等到有一天,有個姑娘帶著青鋒山的劍鳴聲過來的時候……”

“別說了!”顧九淵突然大聲吼起來,他額角那個星紋印記一下子就亮起來了,閃著特別刺眼的銀光。

他搖搖晃晃地扶住石壁,手指的關節死死地掐進石縫里,嘴里念叨著:“原來啊,原來我不是孤單一個人啊。”他扭頭看向蘇清硯,眼睛里那種淡淡的孤寂就像春天的雪碰到了暖和的太陽,一下子就化了,散出一小簇一小簇細碎的光。他說:“清硯啊,我想起阿昭身上的梅香了,也想起長淵那把斷劍了,還想起咱們埋在梅樹下的三壇酒了……”

長淵的身影已經變得很淡很淡了,就剩下個模模糊糊的輪廓了。

長淵看著顧九淵亮晶晶的眼睛,他那把斷劍上的血痕突然就泛起金色的光來,他說:“你可千萬要記住,真正的敵人啊,不在這墓里頭,而是在人間呢。”話還沒說完呢,他就用指尖輕輕點了一下顧九淵的眉心,說道:“替我向阿昭說聲對不起啊……那壇酒,我到底還是沒喝成。”

蘇清硯瞅著那點兒殘留的意識徹底在空氣中消失不見,喉嚨里就像被啥東西給堵住了似的。

她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青鋒劍,這劍鳴聲里啊,居然多出來一段清亮悠揚的尾音,就好像有個人在老遠老遠的地方哼著以前的歌謠呢。

顧九淵冷不丁地抓住她的手腕,他這個靈體的溫度可比剛才暖和了一點兒呢,說道:“清硯啊,我總算知道長淵說的那個‘破局之人’是誰啦——”

“轟!”

地脈突然就發出那種沉悶的響聲,就跟打雷似的。

原本滿是裂痕的引魂陣一下子就亮起了金色的光芒,那些纏在一起的銀線就跟活過來的蛇一樣,眨眼間就爬滿了整個石陣。

黑鱗從陰影里一下子躥了出來,把前爪子搭在蘇清硯的腿上,喉嚨里還發出那種歡快的呼嚕聲呢——它脖子后面原本倒豎著的黑毛這時候也平順下來了。

“法陣穩住嘍。”顧九淵松開手,抬起頭朝著石陣中間看過去。

原本被裂痕弄得破破爛爛的穹頂正稀稀拉拉地往下掉石屑呢,露出了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階梯的盡頭隱藏在黑霧里頭,不過有那種細碎的金屬碰撞的聲音傳過來,就好像有好多把劍在小聲嘀咕著啥似的。

蘇清硯就摸出火折子來,擦亮了。火光映照下,階梯兩邊的石壁上滿滿當當嵌著好多斷劍呢。劍身上那些銘文啊,被歲月給折騰得模模糊糊的了,不過呢,還是能瞧出像“青鋒”“滄瀾”“玄霄”之類的、讓人覺得挺熟悉的宗門名字。

她扭頭看向顧九淵,顧九淵正緊盯著階梯的盡頭呢,他眼底的光芒啊,就跟星星似的,比啥時候都要亮堂。他說:“這就是去往核心劍冢的路哦。”說完稍稍停頓了一下,就伸手給她整理被石屑弄亂弄臟的頭發梢兒,接著又說:“清硯啊,咱們得往下面走啦。”

黑鱗一下子就躥到階梯上去了,它那銀白的尾巴掃過了第一把斷劍。

這時候,那把斷劍突然嗡嗡地響起來了,那響聲撞到石壁上,震得火折子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的,閃閃爍爍的。

蘇清硯看著階梯深處那翻滾涌動著的黑霧,就聽到有那種細細碎碎的金屬摩擦的聲音從更遠的地方傳過來,就好像有好多好多把劍,正在等著某個拿著劍的人到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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