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村喧勝寨,民心鑄碑(二)
- 我在匪寨搞均田,你們說我造神?
- 李裁鋒
- 2347字
- 2025-06-26 06:00:00
吳宇只覺得眼皮又是一跳。
他山上那正兒八經的寨子,規劃里的“服務中心”還只是個架子呢。
這山下的村子倒好,連牌子都掛上了?
這肯定是藥乾那小子,拿著自己那些寫著“服務中心”、“功能區劃”的圖紙,照本宣科給村里人灌輸的!
再次被這噎住的吳宇,連同身后眾人,就這么被熱情似火的村民簇擁著,一路往村寨北頭行去。
沿途,不斷有村民從隊伍兩側悄悄溜走,不消片刻,又氣喘吁吁的捧著、抱著東西追回來……
幾條用草繩串著的風干咸魚、幾掛熏得油亮的臘肉、一包子雞蛋,甚至還有幾件針腳細密、顯然是趕制出來的孩童新衣……
這些樸實無華的“心意”,不由分說,就往藥志勇趕著的那輛馬車上塞。
目標明確,全是給車上那位白發女子的。
吳宇看得分明,這些村民望向藥緣的眼神,那份發自肺腑的親近與感激。
甚至……帶著點虔誠的意味,竟比對他這個寨主,還要濃烈幾分!
見他面露驚異,策馬隨行在側的藥乾,捋著短須,臉上露出一種與有榮焉的笑意,壓低聲音道:
“先生您最近常在外奔波,怕是有所不知。
“小緣夫人在此間,早被鄉親們喚作‘白菩薩’了。”
他目光掃過那些捧著東西、眼神熱切的村民,繼續道:
“自打咱們在山上立了這醫館,小緣夫人幾乎是日日坐診,從不曾懈怠。
“但凡能動用‘萬象醫師’的造化手段,便絕不吝嗇。
“您想想,這些流離失所之人,初來時哪個不是一身傷病?皆賴夫人妙手回春。”
“這還不算。”藥乾的聲音里,也帶上了一絲感慨:
“后來但凡有人受了要命的傷,折了胳膊,斷了腿,或是被陷阱夾子啃了,只要還剩一口氣抬到醫館前……
“‘白菩薩’總能從閻王爺手里把人硬生生搶回來!
“婦人難產,血崩欲死、樵夫誤觸獸夾,骨斷筋折、工匠從架上摔下,頭破血流……
“鄉親們都說,‘白菩薩’門前,閻羅也要讓三分!
“這寨子周遭百十戶人家,哪家不欠著夫人一條命?
“大伙兒感念寨主收留再造之恩,甘愿留下死守這片基業,這份死心塌地里頭,小緣夫人積下的無量功德,可是占了足足半邊天!”
吳宇心頭恍然,一股暖流悄然漫過。
目光剛要向馬車上的藥緣投去,巷口忽的爆出一陣喧鬧。
七八個半大孩子,赤著腳丫在土路上追逐打鬧,揚起細小的煙塵,活像一群撒歡的野馬駒。
領頭那個黑瘦小子邊跑邊回頭喊,嘴里咿咿呀呀,甩出一串鄉音濃重的調子:
“白菩薩,濟世忙!
“閻王見了也心慌!
“吳戰神,鎮八方!
“妖魔邪祟魂飛喪!”
他循聲望去,視線穿過嬉鬧的孩童。
最終落定在馬車旁,那抹沉靜的白發,仿佛喧囂中的一片雪。
還是那個藥緣嗎?吳宇幾乎不敢認。
初見時,她連抬眼看人都像受驚的兔子,一張臉能紅得滴出血來,恨不得把自己藏進墻縫里。
此刻,她卻微微探身,溫煦的笑意如同初春化凍的溪水,流淌在眉梢眼角。
一位佝僂著背的老嫗,正顫巍巍的將一枚雞蛋遞過來。
藥緣沒有立刻去接,而是伸出那雙纖白卻有力的手,輕輕攏住老嫗枯瘦的手腕。
溫柔而堅定的推了回去,聲音輕得像柳絮拂過:“阿婆,您留著補身子,我真不能收……”
然而,村民們報恩的心意,卻像山洪暴發般,洶涌執拗。
幾個扎羊角辮的小丫頭踮著腳,努力想把一捧紅艷艷的山莓,舉到藥緣眼前……
不多時,她乘坐的馬車,便被各色“心意”堆得滿滿當當。
趕車的藥志勇更是哭笑不得,懷里硬是被塞進一個,沉甸甸的藤條大籃。
里面擠滿了,曬得噴香卷曲的松樹菌……
一行人跟著水老爺子,走到村北頭,一處掛著嶄新木牌的地方:
“星火村服務中心”
吳宇抬眼一瞧,心里那點不平衡,才稍稍順過氣來。
還好!眼前壓根不是什么氣派小樓,就是個稍大點的農家院子。
三面圍著灰漿石墻的房舍,中間一片夯實的泥土地。
若此地真如他山寨藍圖里規劃的那般,已修起幾層高的“服務中心”。
他怕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穿了回去,或者干脆當場撓墻了!
“都散了吧!”水老爺子立在院門口,手中棗木拐杖往地上一頓,中氣十足的朝后面跟著的烏泱泱人群喊道:
“該下地的下地,該修墻的修墻,莫要誤了正經營生!
“照早先說好的,一家一戶出一個能拿主意的,進來議事就成!”
人群這才帶著幾分不舍,嗡嗡議論著散開。
最后隨吳宇一行進入院落的,不過三四十人。
一入院門,吳宇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被院中布局吸引。
坐北朝南的主屋前,竟也如他山寨設計圖所繪那般,用土臺壘起了一個簡易的“看臺”。
臺下,則整整齊齊擺放著幾排粗木條凳。
這格局,是按著他前世故鄉,鄉間村頭放電影、唱大戲、開大會的場所設計的。
他引入此制,本意便是效仿:
一來,可作日后村中,節慶歡聚之所。
二來,更是要在此處匯聚眾意,讓這些漂泊無依的流民,能親身參與,關乎自身生計的抉擇。
深化對這片新家園的參與感、歸屬感、榮譽感。
很快,在這座新立的服務中心里,“星火村頭一遭議事會”便依著先前議定的章程開了場。
剛在院中條凳上坐定,七嘴八舌的聲浪就撲了過來。
樁樁件件,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生死事。
吳宇抱著胳膊,原以為少不了自己費口舌。
卻不料,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看客。
只見藥乾,穩穩立于那土壘的看臺前。
面對村民們七嘴八舌的問題,竟是應對從容,條理分明!
無論是開春引水溝渠,深淺走向、各家各戶輪值修墻筑壘的章程。
還是新收谷粟如何分倉貯藏、村勇巡哨排班操練的細則……
樁樁件件,他皆能信手拈來,解說得清清楚楚。
好些個主意,分明只是他當初在山寨初創時,隨口扯過的幾句暢想。
此刻,竟被藥乾不動聲色的拾掇、打磨。
化作了一套,環環相扣、落地可行的條陳規約!
說話時,時不時就帶上一句:
寨主早前有言……、寨主曾示下……
把吳宇那些,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閑談,當成了圣旨般供著。
在他的深入淺出之下,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村漢代表們,此刻竟聽得入了神。
就連須發皆白的水老爺子,都激動得拄著拐杖,微微顫抖。
仿佛枯木逢春,憑空生出一股子使不完的氣力!
議事正到了關節緊要處,眾人心氣被拔得正高。
院門外,卻隱隱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嘈雜,夾雜著幾聲急促的低喝。
一名星火衛,進來在吳宇低語了幾句。
吳宇眉頭一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