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宇忽然想起方才那一幕。

看似文弱的藥乾，竟在電光火石間料理了兩個悍匪。

他不由得仔細打量起這個，總是捧著書的書生：

“你方才……是怎么制服那倆賊人的？”

“讓先生見笑了。”藥乾略顯靦腆的笑了笑，低頭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原想同他們講講道理，若能勸降，說不定還能問出些情報。誰知……”

他抬起眼，溫和的眸子里閃過一絲遺憾：“他們偏要拔刀相向。”

吳宇盯著地上兩具糾纏的尸體。

那兩把本該劈向藥乾的鋼刀，此刻正插在彼此心口。

死者臉上，還凝固著猙獰與困惑交織的表情。

吳宇：…………

這么猛嗎？我以前怎么沒注意到，這個書呆子這么能打？

“所以他們這是……”

“臨行前，屬下曾想稟明先生。”藥乾看著藥志勇，將兩具尸首抬走：

“幼時雖為書童，但回村后，也投身獵戶，略通些與野獸周旋的法子。

“加之天賦強化頭腦，對辨敵意圖，頗有助益。”他比劃了個牽引手勢：

“只需稍加引導，讓他們的攻勢落向彼此……”

藥乾不好意思的撓頭：“誰料這兩人下手太莽，收不住勢……

“幸得先生英明，留了活口。”

“你這不就是……”吳宇倒吸涼氣：

“以柔克剛嗎？”

“以柔……克剛？”藥乾怔在原地，手指凌空畫出幾道圓弧。

忽然眼前一亮：“妙啊！先生這四字真言，竟道破我半生琢磨的精髓！”

吳宇：…………

不再理會沉浸在武道感悟中的藥乾，俯身扶起被踹翻的茶桌板凳。

他從腰間取下那柄特制手炮，嫻熟的拆卸起來。

這支烏黑發亮的鐵器是專門為他戰罡二重的體魄打造。

加強型裝藥量、雙倍彈丸容量，滑膛霰彈手槍。

若放在前世，這般威力的短筒霰彈槍，足以震裂尋常人的腕骨。

但眼下，倒是沒這般煩惱。

吳宇凝視著槍膛內殘留的火藥殘渣，回想著方才那一槍的效果。

方才，選擇用這程鐵心新制的手炮攻擊，也是想借此機會，試試這凡鐵彈丸的霰彈，能給武者造成多大的傷害。

實戰測試遠超預期！

看來，血肉之軀，終究難抵物理法則。

只要速度夠快、能量夠大。

凡鐵，也可以像黑鐵一樣，對戰罡武者，造成致命打擊。

但又想到東寧那個手雷貼臉，卻只受輕傷的三重戰罡將領……

吳宇摩挲著火銃的手，微微一頓。

看來，黑火藥武器，終究只能對二重以下的武者，形成致命威脅。

“藥乾，取些火藥與彈丸來。”

正沉浸在新領悟中的藥乾，聞言一怔。

隨即快步走向馬車，從行囊中取出幾個油紙包裹。

“先生這雷火銃……”他將包裹遞上時，眼中閃著異樣的光彩：

“當初試射草靶時，只覺聲響駭人。

“今日見其噬血之威，方知是真利器！”

吳宇接過，提前用楮皮紙壓實的火藥包和彈丸包，重新將手炮轉填好。

“待他日……”吳宇將填裝完畢的手炮收入腰間皮套：“多鑄幾柄。

“這，便是我們立足亂世的根本。”

藥志勇拍去手上的泥土，將鐵鏟捆回馬車。

來到二人身邊：“長官，都處置妥當了。”

吳宇頷首：“喝口水歇會兒，我們便啟程。”

“是！”

可他剛走了沒兩步，卻又駐足回頭：

“長官，方才您與那賊廝說的一串話，還有之前殺那獨眼時，屬下在旁聽著實在迷糊。”他支吾道：

“不知是何處方言？”

這話倒提醒了吳宇。

他竟忘了教星火寨眾人，最重要的保命本事。

占山為王，若不通江湖暗語，豈非如盲人騎瞎馬？

“春點。”吳宇拍了拍腰間手炮：

“就是江湖黑話，回寨便教你們。”

藥志勇眼睛一亮，憨厚的“哦”了一聲，轉身去幫老瘸收拾茶具。

藥乾借機湊近：“先生見識廣博，連這江湖切口也如此精通。”

吳宇聞言，有些意外：“你竟不曉得？”

藥乾搓了搓手，有些局促：

“只略知一二，平日用不上，未曾深究。

“還望先生指點，方才您與那賊人說的，都是何意？”

吳宇接過藥志勇遞來的棗茶，啜了一口，緩緩道：

“他問我：爾等何人？竟不知黑云山威名？

“我答：同是黑云山弟兄，隨二當家多年，怎未見過你？

“他道：奉令尋二當家回山，誤傷自家人，求我相救。

“我說：空口無憑，報上暗號。

“他爆出上半句：月啃半邊。”吳宇將茶碗擱在膝上：

“然后就被我捅死了。”

藥志勇聞言面露猶疑：

“長官，小的分明聽見您，追問那后半句暗號……”

吳宇搖搖頭：“下半句他怎可能會說。

“而且就算說了，我也不信。無非是試探虛實罷了。”

藥志勇猛然點頭：“原來如此……”

茶爐余燼漸冷，眾人收拾停當繼續趕路。

才走出去約莫半里，吳宇突然抬手握拳。

“先生？”

“噤聲！”

只見他雙眉緊鎖，將心神完全融入天上的靈雀……

“左近，還有別的馭靈巫祝？”

冷月雙目驟然睜開，一夾馬腹趕到劍星身側：

“大哥，我的隼兒在半空察覺到異樣。隱約有另一道馭靈的氣息……”

劍星聞言立即勒住韁繩，轉頭掃視身后眾人，揚手喝道：“止步！”

“這窮鄉僻壤……”劍星陰鷙的目光，掃過四周黑黢黢的樹叢：“可辨出是何種馭靈？”

冷月握緊鞍繩：“也是飛禽！絕非先前那幫草寇的手段。”

劍星眼中寒光一閃，沉聲命令：

“找出他的位置！”

“是！”

冷月再次閉目，將心神完全融入疾風隼，循著那道即將消散的靈韻尾跡，向遠方追去……

追了沒多遠，那尾跡急轉直下，直接扎進一處樹冠中。

“抓到你了！”她嘴角揚起危險的弧度，驅使疾風隼，如箭般俯沖而下。

就在此時！

樹冠中，驟然爆射出一道金色流光！

速度之快，竟在半空拉出一道殘影！

“矢誓沖！？”

冷月認出，這是凡品馭靈——靈雀的滿星技能！

在剎那間，將靈雀速度爆發至極致，但代價是軌跡無法改變。

也就是過程中，無法轉向。

俯沖的疾風隼，沖出的靈雀，兩道身影在電光火石間轟然相撞！

咔嚓——

冷月只覺顱內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隨即失去了與疾風隼的聯系。

她蔥白的指尖，下意識按住太陽穴，面上血色盡褪。

一道殷紅從她唇角緩緩溢出。

劍星見狀眉頭緊皺：“怎么了？”

冷月捂著太陽穴睜開眼，聲音沙啞：

“是十五星凡級馭靈，靈雀……”

眾人頓時嘩然。

“凡級馭靈滿星？！”有人脫口而出：

“哪家敗家子，把靈雀升到滿星……”

劍星眼神陰沉，翻涌著思緒——邪門。

最近遇到的事，一件比一件蹊蹺。

那巨人般的漢子急拍馬鞍，震得鐵甲晃蕩：

“大哥，咱還追不追那幫孫子？”

劍星冷哼一聲，驀然抬手彈開背后劍匣。

“鏘”的一聲龍吟，青綠長劍躍入掌中。

“你們護送冷月回城調養。”他拽緊韁繩，胯下戰馬人立而起：

“我倒要去看看，這是哪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