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城，一處隱蔽宅院。

劍星端坐在檀木椅上，神色專注。

手中長劍映著燭火，泛著冷冽寒光。

布巾緩緩擦過劍刃，锃亮鋒刃，倒映出沉靜如淵的雙眼。

“劍星大哥，探查的人都回來了！”

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劍星手腕一抖，劍身“鏘”的一聲歸入鞘中，起身道：“走。”

幾人快步穿過院落，來到一處偏室。

屋內燭火通明。

五男一女早已等候多時，見劍星進來，齊齊垂首抱拳。

“都探清楚了？”劍星環視眾人，聲音低沉如鐵：

“一個一個說。”

站在最側的大漢上前一步，拱手道：

“大哥，那蒼琛底細，已經摸清，他是黑云寨的二當家。”

此人身材魁梧如城門，肩寬背厚，往那一站便讓人倍感壓力。

他抬手比劃著，繼續道：

“黑云寨盤踞在黑云山一帶，大當家李雄，戰罡三重的境界，手底下有八百匪眾！”

說到這里，大漢咧嘴冷笑：

“不過，這黑云寨表面上是占山為王，實則干的是私采黑鐵的買賣。

“他們抓了不少礦奴，真正能打的山匪，頂多四百號人。”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補充：

“而且，根據線人消息，李雄手下戰罡二重的好手，至少有十人。”

劍星眉頭微蹙，雙眼微瞇。

若真如此，黑云寨的實力，比他預想的棘手。

雖然己方只有百余人，但個個都是精銳，遠非尋常匪寇可比。

不過，若要強攻山寨，仍非易事。

劍星略一沉吟：“當日，他如何躲過鎮北軍的圍剿？”

那壯漢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冷聲道：

“嘿，還不是那婁軍貪財，收了銀子，提前給黑云寨通風報信！”

“和婁軍勾連的，就是蒼琛！”

“果然……”燭火搖曳下，劍星眸底寒光一閃：

“婁軍這是玩火自焚，倒讓蒼琛給綁了肉票。”

“小弟也是這般想。”稟報的漢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屬下走訪周邊村落發現，這一帶的大小山寨，幾乎被黑云寨吞并殆盡。

“如今他們，倒真成了一方霸主……”

劍星冷峻的面容在燭光下忽明忽暗：

“這般做派，倒是有幾分，要扯旗造反的意思。”

他銳利的目光掃向一旁精瘦的探子：

“小何，御史那邊如何？”

那喚作小何的探子面露難色：

“大哥，御史大人仍在城中。

“看這架勢，不從彭軍門身上榨夠油水，怕是不會輕易離開。”

劍星微微頷首，轉向另一人：

“軍備安置得如何？”

“司天監的白衣守得嚴實，武器裝備都暫存城外隱蔽處。

“只是大批調運，恐會驚動御史耳目，也會招來匪寨眼線……”

“做得對。”劍星點點頭：

“眼下宜靜不宜動，待御史離城，再動手不遲。”

最后，他看向角落的黑衣女子：

“冷月，襄平那邊可有新消息？有沒有收到新信件？”

“大哥，屬下日夜盯守，匪寨那邊，出奇的沉得住氣，至今未有談判跡象。”

劍星眉頭愈蹙愈緊，隱隱覺得其中另有蹊蹺。

但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

不知道為何這幫子土匪，這么沉得住氣。

“總之，所有人行事加倍小心。我總覺得這事透著古怪……”

劍星一干人等，于清河城內，暗地里排布設局。

吳宇這邊廂的營生，亦如火如荼。

他深知，那黑云寨賊人的反撲，隨時皆可到來。

每一刻的喘息工夫，都無比珍貴。

清晨薄霧未散，吳宇便帶著藥乾，開始巡視整個山寨。

逐一檢看，各處房舍的修造進境。

聚義廳并周遭礙事的舊屋，已盡數拆去，中央平地開闊齊整。

只待寨墻工畢，便可著手起造“星火寨公務服務中心”和“星火蒙學堂”。

“入冬之前，好歹要筑成蒙學堂，還有糧倉的主屋。”

吳宇蹲于地上，以手指點著那布局圖道：

“食堂靠東邊，場院須留足地面……”

藥乾認真聽著，他也曉得，這些小樓一旦筑就，吳宇的許多政令，便可順當施行。

整個寨子的運轉，亦會更加便當。

除卻這些，后山的發現，更令吳宇心緒激蕩。

那處天然溶洞中，地熱湯泉并硫磺池子，簡直是天賜的寶藏。

他們前番只是草草探看，并未深進。

主要是擔心，洞內可能存在有害氣體。

“若有簡易的防毒面具……。”吳宇摩挲著下巴沉吟道，隨即對身側的藥乾分付：

“藥乾，晚些時候你來我處取圖樣，看能否做個式樣出來。”

藥乾聽了，如搗蒜般點頭……

吳宇計劃，待那簡便的防毒面具制就，再聚集人手細加勘探。

再則，便是那地下暗河……

地下暗河的水質試過，非但無害，且是清澈甘甜，乃上好的山泉之水。

這一發現，亦徹底解了冬日的用水之憂。

吳宇循著那地下暗河，一路探行。

終是探明，其出口蜿蜒流出，匯入那豬婆江的支流之內。

可惜經水流沖刷而成的窄道，僅容得水流通過。

若欲辟作逃生之路，尚需人工開鑿。

他立于洞口估量了一番。

欲于這堅硬的石壁上，開出一條可供人行的小徑。

至少須得數十名工匠，日夜趕工月余。

更兼棘手的是，通道打通之后，尚需長時遣人把守，以防外人知曉。

眼下山寨人手支應不暇，實難抽撥人手……

提到這豬婆江，吳宇忽然想起，曾經和藥乾討論過。

兩人一邊往住處走，吳宇又提起這個事兒：“藥乾，你先前說，這豬婆江，太平年月，商船來往頻繁？”

“正是。”藥乾邊走邊點頭：

“若無戰事，東寧、北戎的商隊便順流而下，到開原城做買賣。

“他們也多在三江口停泊，再轉陸路往清河、寬田、襄平諸城去。”

吳宇若有所思：“他們販些甚么？”

“無非是些山貨。”藥乾道：

“皮子、鹿茸順流而下，布匹、鹽鐵逆流而上，運費比陸路省上不少。”

吳宇眼中精光一閃，心中已有了計較。

再怎么說，他也是個土匪，不能只在寨子里種地不是？

若是以后自己的勢力范圍，再擴大一些。

做個水匪也不錯，可以攔江收費。

若是能在江心沙洲立個寨子，再置辦些火器，便可控制整條水道。

過往商船交些買路錢，總比繞道官卡被層層盤剝劃算。

待日后有了本錢，再置辦船隊，自己經營買賣，豈不美哉？

等拿下黑云山，是該好生規劃這水上營生。

正盤算間，二人已到了院門前。

“你且回去歇息，明日早些過來，我另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