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宇打量這女娃，忽憶起自己穿越當夜。

雨夜獨坐尸山，孤身一人，面對這陌生亂世……

“擄你祖父的，非我們所為。”吳宇的聲音極輕，卻字字分明。

程鐵心攏著雙膝，聲音出奇平靜：“我曉得的。”

“我們皆是朝廷通緝的要犯，你當真決意跟我們走？”

“嗯。”

“為何？就不怕我們是歹人？”

“你們不一樣。”

“何處不一樣？”

“嗯……”程鐵心咬了咬嘴唇，隨即仰起小臉：

“說不清楚，但絕不是先前那幫殺人不眨眼的畜生。”

吳宇：…………

行吧，雖然我也不眨眼，但應該不至于是畜生。

吳宇靜默良久，忽然站起身來，神色為之一肅：

“在朝廷眼里，都是十惡不赦的匪寇，沒什么區別。

“跟了我們，將來怕是要與刀光劍影為伴。”

程鐵心看著吳宇從未有過的凝重神色，明白這不是玩笑。

她閉上眼睛，眉頭緊皺，小小的拳頭緊握著。

片刻后，猛的睜開雙眼，聲音清脆而堅決：

“我愿意！我跟你們走！”

吳宇單眉微挑：“我星火寨有規矩，可不養閑人。”

“星火……”程鐵心低聲重復了一遍，眼睛微微亮起：

“倒是個好名字。”

她挺直了背脊，揚著小腦袋：

“我爺爺程鐵手，是方圓百里頭等鐵作！

“我六歲拉風箱，八歲鍛鐮頭，十歲……”

周圍的星火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藥俊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就你這小雀兒似的個頭，怕是連鐵錘都掄不動！”

吳宇抬手示意眾人安靜。

他們不相信，但是吳宇深信不疑，畢竟他能看到面板！

緩緩點頭道：

“好！既有這般能耐，我信你。”

程鐵心見吳宇應允，立即追問：

“那我能幫上忙，你們會救爺爺嗎？”

“那得看你本事斤兩。”

“可是……”女娃急得直跺腳。

“沒有什么可是。”吳宇整了整衣衫：

“你說，你那祖父是鐵作？”

“千真萬確！”程鐵心急忙點頭：

“十里八鄉，都尋他打農具！”

吳宇唇角微勾，語氣篤定：

“那他便死不了。”

說罷，抄起門邊的蓑衣，轉身就往雨里走。

“誒！等等！”程鐵心見他要走，跳起來喊道：

“還沒說，你怎知我名字的？”

吳宇的身影，已隱入雨幕，只有帶著笑意的聲音飄回來：

“等你鍛出好鐵器再說不遲……”

細雨漸止，茅草檐角墜下水珠，砸在吳宇蓑衣上，滴答作響。

他縱身躍上屋頂，動作輕盈的，好似一陣風。

藥命見他上來，便起身讓出位置：

“恩公，未見異常。”

吳宇下頜微點，隨即盤腿而坐。

按照他定下的規矩。

即便是寨主，在人員不足時，也必須參與放哨，以身作則。

他一邊警惕的觀察周圍動靜，一邊在腦海盤算著今日所得。

此番出寨，本意在摸清黑云寨虛實。

若能誘敵下山，星火寨便能多出半月喘息之機。

半個月，星火寨的防御工事就能初步成型……

等時間一到，他再故技重施。

編造一些理由，派冬瓜和麻桿這兩個家伙，再去忽悠黑云寨的人。

至于那時，他們信與不信，自己都不吃虧。

縱使計敗，也比眼下便被黑云寨殺上門，強上百倍。

想到此處，他不禁蹙眉。

歸寨后首要之事，便是加固防御。

指尖沿著刀柄上的紋路，來回滑動，忽然想起那個意外之喜——程鐵心。

誰能想到，那個不起眼的小丫頭，竟會是S級的將星之才。

…………

清晨，細雨綿綿，天空依舊飄灑著細密的水珠。

吳宇一行人帶著程鐵心，踏上了返回星火寨的路。

為了不讓她一路上嘰嘰喳喳，打擾自己用靈雀偵查。

吳宇特意安排她，坐在藥命的馬背上。

出乎意料的，藥命和程鐵心似乎很投緣。

一路上，藥命滔滔不絕的講述著他們與吳宇的經歷，以及星火寨的由來。

語氣生動，仿佛在講一個傳奇故事。

幾天的路程后，眾人終于遠遠望見了步桓山。

“老瘸，翠娘，這幾日可好？”

吳宇來到臨行前建立的“情報站”茶攤，遠遠的招呼道。

“寨主！你們可算回來了。”

老瘸拄著拐杖，與翠娘站在茶攤門前。

看到吳宇一行人策馬而來，慌忙迎上幾步。

“寨主可算回來了……可有傷著？”

如今的茶攤，已面目一新。

墻壁重新修補過，門口還掛著一面嶄新的“茶”字旗。

門簾微動，一個瘦小的身影，探出來張望。

吳宇眉梢微挑：“這位是……”

“這是啞娃。”翠娘用圍裙擦著手：

“胡楊那孩子在官道上撿的。我兩口子半輩子沒個兒女……”

話到此處便住了口，只伸手輕撫那孩子的頭頂。

吳宇微微頷首，余光瞥見程鐵心正踮腳張望灶臺。

心中暗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后，怎么總喜歡撿孩子？

栓好馬匹，進得茶棚。

新刨的松木桌椅，還散發著清香。

三眼土灶上，粗陶壺里的棗茶沸騰翻滾，甜香彌漫。

“寨主快趁熱……”

老瘸捧來陶碗，那啞孩子也小心翼翼的跟著遞茶。

熱氣騰騰的野山棗茶，散發著淡淡果香。

在吳宇的示意下，就連蜷在角落的冬瓜二人面前，都擺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棗茶。

冬瓜沒想到自己也能分到茶，一時愣住……

但雙手被反綁，只能弓著身子，用嘴去夠碗沿。

另一個山匪見狀，有樣學樣。

兩顆腦袋，在陶碗上方上下起伏，倒像極了覓食的雉雞。

茶棚里，不知誰先笑出了聲，氣氛頓時松快了幾分。

吳宇垂目啜茶：

“這幾日，可有異常？”

老瘸聞言，立刻正色回應：

“回寨主，胡楊確實帶回不少流民。

“都按您的吩咐，安置在山下藥家莊。只是……”他眉頭微皺，語氣凝重：

“昨日，來了五個商旅打扮的，探問左近山寨，還特意問起步桓寨……

“雖作商賈扮相，卻個個膀闊腰圓，步履沉凝，顯是軍漢出身。

“我告訴他們‘步桓寨早叫鎮北軍蕩平’，他們便離去了。

“胡楊歸來時，我告知此事，他說要返城探風……”

吳宇眉頭一緊，但很快又舒展，點頭道：

“做得不錯，辛苦你了。”

說完，起身準備離開。

老瘸連忙挽留：“寨主，天色已晚，不如在此歇息一晚？”

吳宇搖頭，語氣堅定：

“不必，還有要事，我們爭取明日天黑前回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