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宇話鋒一轉，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不瞞墨兄，這黑礦買賣，我亦打算就此收手！

“風險太大，得不償失。”

看到墨酉乾眉頭微蹙，吳宇立刻續道：

“墨兄放心！

“城中‘樓外樓’的流水，開春后步桓山野市的進項，足夠你我繼續做這清清白白的買賣。

“我吳宇，斷不會讓朋友斷了財路！”

“吳兄說這話就見外了！”墨酉乾大手一揮，斬釘截鐵：

“此番若能脫困，全賴吳兄妙手！

“這份恩情，墨某就是賠本也得把買賣跟您做下去！

“還請吳兄……速速道破玄機！”

吳宇不再多言，字字如刀，劃開陰謀的帷幕：

“三步棋，環環相扣，需墨兄狠心演一場‘自污’與‘禍亂’的大戲！”

“其一，借力打力，火上澆油！”吳宇眼中寒光乍現：

“立刻去尋那些正在族中四處散播你‘罪狀’的兄弟心腹——

“不必找主謀，專找那些貪財好利、口風不緊的小嘍啰！

“重金！砸下去！讓他們變本加厲的詆毀你！

“罪名？往大了編！什么勾結魔教、私通敵國、意圖傾覆墨家……怎么駭人聽聞怎么來！

“告訴他們，鬧得越大，賞錢越多！放心，他們巴不得多拿一份錢，絕不會拒絕。”

墨酉乾了然：“借他們的口，先把這‘罪名’夯得瓷實？

“這步棋我想過，但僅此……怕是不夠分量撼動族中那些老狐貍。”

“自然不夠。”吳宇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弧度，

“其二，你要自斷一臂，這才是關鍵！

“讓你手底下最機靈的心腹，扮作‘義憤填膺’的家仆，或是‘看不過眼’的管事，混入詆毀你的隊伍中去！

“這些人，要做得比真敵人更賣力、更‘忠誠’！”

“更要緊的是……”他盯著墨酉乾的眼睛：

“讓他們主動拋出幾樁驚天動的的‘黑料’！

“尤其要‘咬死’你和四姐之間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

“走私黑鐵、賄賂官吏、私分官利，罪名越大越好！

“賬冊？偽造！密信？仿寫！交易地點、經手人證？統統安排妥當！

“記住，這些‘罪證’必須做得天衣無縫，經得起推敲。

“但卻要留下日后足以翻案的、只有你自己知道的、能證明其純屬構陷的致命破綻！

“最關鍵的是，你自己，要配合！

“要顯得焦頭爛額，要拼命遮掩，要讓他們所有人都深信不疑，這些捅出來的黑料，樁樁件件，都是真的！

“把自己演成一個，被逼到墻角、即將身敗名裂的蠢貨！

“這一步，是要讓你自己看起來罪孽深重，無可救藥！

“更要把你那位只求自保、坐收漁利的四姐，徹底拖下水！

“讓她也變成這場風暴的中心！”

墨酉乾瞳孔深處仿佛有幽火在燃燒，他緩緩點頭：

“置之死地……把自己抹得越黑，族中那些老狐貍才會越怕，越想把我這‘禍根’連根拔起！

“還能趁機……拖一個下水。

“然后呢？”

“其三，煽風點火，血濺五步！”吳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血腥氣：

“你的人馬，分作兩股！

“一股繼續在‘敵人’那邊搖旗吶喊，抹黑你！

“另一股精銳，立刻給我搖身一變，扮作你四姐麾下最忠心的走狗！

“要讓他們表現得怒不可遏，誓死捍衛四姐的‘清譽’和利益！”

“然后……”吳宇冷笑一聲：

“給我找到那群正在瘋狂詆毀你和四姐的‘敵人’爪牙！斗！給我往大了斗！

“制造沖突！言語挑釁不夠，就動手！當街互毆、砸鋪子、放火燒庫房……怎么狠怎么來！”

“最好……”他眼中寒芒如冰，

“鬧出幾條人命！場面越血腥、越失控越好！

“要讓整個墨家上下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墨酉乾的‘罪孽’，已經引發了你四姐勢力，與其他兄弟勢力的劇烈火并！

“墨家內部，因為你，已瀕臨分裂，血光沖天！”

他盯著墨酉乾驟然收縮的瞳孔，一字一句，如同判詞：

“鬧到那些只想和稀泥的老狐貍們，再也捂不住蓋子為止！

“墨兄，你覺得，那些只想守著祖宗基業安穩度日的老家伙們，還會容你這顆‘災星’，繼續留在族中嗎？

“他們只會像送瘟神一樣，迫不及待的將你，連同你這‘禍根’之地襄東，徹底切割！

“你想要的自由和基業，唾手可得！

“而你那四姐……

“哼哼，經此一役，她在族中勢力大損，自顧不暇，哪還有心思管你？

“此乃……金蟬脫殼，一箭雙雕！”

墨酉乾沉默著，半晌，喉間發出一聲嘶啞笑聲：

“好！好一個‘自污’！好一個‘禍亂’！

“吳兄此計，當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這‘祭品’……我墨酉乾，舍了！”

“正是此理。”吳宇微微頷首：

“剩下的戲碼，令尊大人自會替你唱完。

“他要保的，不僅是你的命，更是墨家最后一點……

“不至于徹底爛透的體面。”

墨酉乾聞言，竟對著吳宇長長一揖，直起身時，臉上掛著一絲復雜難辨的笑意，半是調侃，半是敬畏：

“吳兄啊吳兄……有時午夜夢回，墨某常想，若你托生在我墨家那口染缸里……”

他搖搖頭，語氣帶著后怕般的唏噓：

“似我這等愚鈍之人，怕是連束發之年都活不過，早成了哪口枯井里的白骨嘍！”

“呵呵……”吳宇也笑了，那笑容坦蕩中，帶著一絲江湖人特有的清醒與疏離：

“墨兄這話，是抬舉我還是罵我？

“我吳宇行事，從不敢自詡良善。

“今日助你，不過是在這襄東苦寒之地，多拉一個能互相取暖，也互相提防的落難人罷了。”

他抬眼，目光銳利如針，刺破那層薄薄的客套：

“我出的，本就是斷你退路、逼你破釜沉舟的狠招，墨兄心如明鏡，不也正因看透了這點，才星夜來此‘問計’么？

“你我之間，何須粉飾太平？”

“哈哈哈哈！”墨酉乾爆發出一陣爽朗大笑，那笑聲在空曠的議事廳里回蕩，竟沖淡了幾分陰謀的陰冷：

“痛快！還是跟吳兄說話痛快！不必藏著掖著，不必拐彎抹角！

“與你這等直來直去的江湖人說話，便是刀光劍影，也他娘的比墨家深宅里，那些彎彎繞繞的軟刀子舒坦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