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接著追問：“那件物事呢？

“很久之前就跟你提的，用野豬尿泡、木炭末子，和幾層厚布鼓搗的……防毒面罩？

“做得如何了？”

“回先生。”藥乾立刻回稟：

“已經派機靈的后生，帶著做好的幾副，去后山洞那處冒毒煙的，地熱硫磺池子邊上了！

“用活蹦亂跳的小獸試著呢！估摸著，快則三五日，慢則七八天，準信兒就能遞上來！”

“好！”吳宇心下稍安。

若此法可行，硝石、硫磺皆能自給……

那黑火藥的進項，豈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程鐵心！”吳宇目光轉向長條木案角落。

那小丫頭正拄著胳膊肘，腦袋一點一點，睡得口水都快流到桌上了，鼻尖還隨著呼吸，冒出個小泡泡。

“唔……肉包子……真香……”小丫頭砸吧著嘴，夢囈著。

吳宇：…………

坐在她旁邊的藥緣，忍著笑，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啊？開飯了？！”程鐵心猛的驚醒，茫然四顧。

吳宇無奈的捏了捏眉心：“我是問，讓你造的那幾門炮，鼓搗得如何了？”

“哦哦哦！炮啊！”程鐵心一個激靈坐直，睡意全無，小臉放光：

“造好啦！整整八門！

“已經讓人抬上寨墻，正往您畫的那種，帶木輪子的炮架上安呢！”

吳宇臨行前，特意交代程鐵心督造八門，輕便些的紅夷小炮。

上次吃了李虎狂化的虧，他痛定思痛。

這回不僅減輕了炮身重量，還專門設計了，帶輪子的底座支架，方便在寨墻上推拉轉向。

如今，那黑鐵礦石混凝土寨墻上，再配上這八門，能靈活轉動的鐵家伙……

吳宇估摸著，就算來個戰罡三重的高手想硬闖，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扛住這鐵雨！

防守個千把人的攻寨，當是綽綽有余！

想到此處，吳宇心頭一熱：

“走！干坐著議了半天事，骨頭都僵了！

“正好上去瞧瞧，咱們的鎮山將軍！”

不多時，一行人便登上寨門樓臺。

果然，幾個赤膊的精壯漢子，正喊著號子，用粗麻繩和木杠，小心翼翼的，將烏沉沉的炮管吊起。

往那帶木輪的堅實炮架上，安放固定。

“試過了沒？”吳宇側過臉，看向身邊程鐵心。

只見她正踮著腳尖往這邊瞅，就差把“快夸我”仨字，寫腦門上了。

“嘿！試過啦！動靜可大了！”程鐵心一抹鼻子：

“就按您吩咐，專挑了個大雨，雷聲轟隆的夜里干的！

“炮口對著西面，那處荒崖底下轟的！”

她小手比劃著，唾沫星子四濺：

“好家伙！一炮下去，硬生生把那崖根兒，啃掉老大一塊！跟天崩了似的！

“震得俺們耳朵嗡嗡的，半炷香都聽不清聲兒！””

程鐵心說到這兒，興奮勁兒稍緩。

小腦袋瓜忽然一歪，像是想起了什么，頂頂要緊的事兒：

“誒！對了！

“俺們幾個，去崖底下瞅那大坑的時候……

“嘿！您猜怎么著？”她賣了個關子，小腰一挺：

“還……還白撿著個大活人哩！”

“撿著個……人？？？”吳宇被這沒頭沒腦的話砸得一愣，眼角一跳，聲音都拔高了：

“你們試炮……把人給轟著了？！”

“哎呀呀！寨主您可別瞎賴人！”程鐵心急得直跺腳，小腰一叉：

“是救人！俺們是救人！”

她連忙解釋：“炮響完了，俺們想湊近了瞅瞅，那坑到底有多大。

“結果，就在離彈坑半里地，一條干溝里，瞅見個女人，趴在水洼子里，半死不活的！

“要不是俺們眼尖，把她撈回來，這會兒不是泡爛了，就是讓山里頭的蚊子、螞蟥吸成干尸啦！”

“哦……”吳宇這才松了口氣，原來是這么個撿法：

“人呢？還喘氣呢嗎？”

一直跟在吳宇身后的藥緣，這時才輕聲開口，帶著醫者特有的沉靜：

“吳宇哥帶人下山后，沒兩天，她就被抬回來了。

“如今……還在醫館里躺著。”

她秀眉微蹙，聲音里帶著一絲困惑：

“人還活著，氣息雖弱，但一直沒斷，只是……

“半個月了，怎么都喚不醒。

“我用天賦仔細探查過，這女子渾身上下，竟找不出一絲外傷內損，氣血雖弱……但健康的很。

“而且……”

“而且什么？”吳宇見她欲言又止，追問道。

藥緣咬了咬下唇，終于說出那個令人驚異的判斷：

“她并非戰罡武者……”

“不是戰罡武者？！”吳宇心頭一震，脫口而出。

要知道，此方世界，普通人幾乎都是戰罡武者。

凡舍棄了戰罡之路，選了旁門左道天賦的，背后要么有世家宗門供養，要么就是……沾著大麻煩！

無論哪一種，出現在他這小小的星火寨附近，都絕非吉兆！

一念及此，吳宇心中是又驚又疑，還摻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這幫家伙，趁他不在，到底給他“撿”了個，什么燙手山芋回來？！

在寨墻上仔細查驗過，那八門新鑄的“小”將軍炮和帶輪炮架。

確認鑄造精良、安裝穩固后，吳宇才稍稍放下心。

他不敢耽擱，立刻帶著藥緣，匆匆趕往山寨里，新近落成的醫館。

這新醫寮依著山勢而建，是座白堊抹墻的二層小樓，門前圍了個不小的院子。

院子里立著成排的架子，上面曬滿了各色草藥，濃烈的藥香混著泥土草木的氣息，彌漫在空氣里。

樓下一溜排開的，多是安置傷患的病房。

在藥緣的引領下，吳宇徑直走到西面，最里間的一間靜室。

推開門，只見靠墻的木板床上，靜靜躺著一個女子。

面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雙目緊閉，仿佛沉溺在無邊的長夢里。

“除了不是戰罡武者，你……可能看出，她修的是哪路道行？”吳宇壓低了聲音，試探著問身邊的藥緣。

藥緣無奈的搖搖頭，輕聲道：

“我這微末的療愈天賦，只能辨氣血強弱，觀肌體生機。

“若非察覺她周身筋骨，全然不蘊罡氣，體魄也與尋常武者迥異，也斷不敢下此判斷。

“至于她，究竟身負何種天賦……實非我所能窺探。”

“吳大哥……吳大哥……”就在吳宇盯著那昏迷女子，心頭疑云密布之際，胡楊那略帶急促的呼喚聲，由遠及近，從走廊那頭傳來。

只見他手里，緊緊攥著一封書信，正三步并作兩步，急匆匆的朝這邊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