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掃向那些未被點到、面露失落的人：

“山下星火村的鄉親，也甭泄氣！

“眼睛擦亮，手腳勤快，把村寨經營好了，把荒地開墾好了，把活兒干漂亮了！

“功績點攢夠了，安身屋自然有你們一份！”

“這搬進寨子的路，不止手上功夫一條！”他意味深長的頓了頓：

“識文斷字、通曉算術、勇猛敢戰、有一技之長……都是寨子渴求的人才！

“星火寨，認本事，不認出身！”

藥乾適時的翻開冊子下一頁，聲音帶著一種激勵人心的力量：

“另據云朗教頭上報！

“經月余操演考較，山下寨勇中，有二十名漢子，弓馬嫻熟，令行禁止，勇毅過人！

“已核驗功績，準其遷入寨中軍營，擢升為‘星火衛’！

“名錄如下……”

這消息，如同在滾油里潑了瓢冷水！

下方那些年輕力壯的漢子，尤其是操練時，被云朗操練得最狠的幾個，眼睛瞬間亮得嚇人。

他們緊握著拳頭，胸膛劇烈起伏，仿佛看到了那身威風凜凜的星火衛勁裝、那桿寒光閃閃的長槍在向自己招手。

以后在云教頭面前，更要玩命的練！

這星火衛，才是真正光宗耀祖、守護家園的好漢！

吳宇手臂一揮，指向廣場西側一座稍小些、但同樣青磚白墻的院落，朗聲道：

“再看那邊！那是咱們星火寨的蒙學堂！”

他目光掃過人群里那些衣衫襤褸、眼神懵懂的孩童，聲音提高了些：

“凡年滿七歲，未及十六的娃兒。

“不論你是山下星火村的娃娃，還是沒了爹娘的孤兒。

“只要肯學，都能遞帖子申請，住進這學堂里來念書識字！管飯！”

人群瞬間“嗡”的一聲炸開了鍋，尤其是山下的村民，個個伸長脖子，臉上交織著難以置信和狂喜！

養娃本就耗神費力，又要糊口，娃兒常是顧頭不顧尾。

如今，竟能送進這銅墻鐵壁的山寨？

有現成的屋子住，有熱乎的飯吃，還能跟著先生讀書認字？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金疙瘩！

娃兒有了前程，自己更能甩開膀子掙勞績點了！

那些混在人群邊緣、胡楊手下的“火籽”們……

那些衣衫破舊、眼神卻格外機靈的流浪兒……

更是激動得小臉通紅，互相拉扯著衣袖，指指點點，眼睛亮得像星星。

孤兒院？那豈不是說……他

們這些無根的浮萍，也能在山寨里有個遮風擋雨、像“家”一樣的地方了？

“學堂的山長，還有孤兒院的掌院……”吳宇的聲音帶著敬意：

“便是咱們寨子里，德高望重的藥生塵，藥老神醫！”

藥老爺子在人群中捋須微笑，微微頷首，引得一片發自肺腑的尊崇目光。

接著，吳宇又簡略介紹了，寨中新添的幾處基業：

西邊除了日夜爐火通紅的煉鐵工坊，又起了寬敞的木作場、石料場……

甚至還有一處，剛剛搭起棚子的紙寮造紙坊！

“咱們星火寨，百業待興！”他大手一揮，聲音充滿豪情：

“只要你肯下力氣，有門拿手的手藝，或者愿意從頭學起。

無論是掄大錘打鐵、使鑿子刻石、操鋸子解木，還是將來學那更精細的造紙、織布、燒陶！

“在咱們這兒，都能找到用武之地，都能靠本事掙下勞績點，養家糊口，光耀門楣！

“咱們一起，把這荒山野嶺，建成能傳子孫的基業！”

最后，吳宇話鋒一轉，談及寨子運轉的根本：

“至于咱們寨子里的活計怎么干，勞績點怎么算？

“大伙兒記住八個字：定量定規，賞勤罰惰！”他目光變得銳利：

“藥乾執事領頭的‘工役所’，會給每樣活計定下章程、定下分量！

“干得好，干得快，干得巧，超出定量的，勞績點翻倍加賞！

“磨洋工、糊弄差事、連定規分量都完不成的，扣你勞績點沒商量！”

“若是屢教不改，拖了寨子的后腿……”他聲音一冷：

“那就只能請你收拾鋪蓋，下山回星火村，把位置讓給更勤快、更有用的人！”

“當然！”他語氣又緩下來：

“誰也不是生來就會十八般武藝。

“想學新手藝的，只要肯用心，工役所會安排老師傅帶，頭三個月工分照發！讓你安心學本事！”

這番話，如同給滾燙的爐膛里，又添了把干柴！

這些剛從死亡線上掙扎出來的流民，心思最是簡單實在。

能吃飽穿暖有片瓦遮頭，已是天大的恩德，哪還敢有半分偷奸耍滑的心思？

更何況這規矩清清楚楚——

多干多得，偷懶受罰，還能學新本事！

山寨管事的眼睛雪亮，誰勤快誰耍滑，一清二楚！

這法子，正對心思！

看著下方一張張，被希望和干勁燒得通紅的臉龐，聽著那壓抑不住的興奮議論，和摩拳擦掌的聲響……

吳宇知道，這星火寨的根基，今天才算真正扎牢了。

人人眼里都有了光，人人心里都有了奔頭。

遠處的喧囂，如同潮水般涌來。

震得這間偏僻窯洞的窗紙，都在微微發顫。

淵冢湊到窄小的窗縫前，瞇著眼，竭力想從那片攢動的人頭，和模糊的呼喊聲中，分辨出什么。

“兄弟。”他忍不住，對著門口那個如同泥塑木雕般、按刀而立的星火衛看守，堆起笑臉：

“外頭這是……唱大戲呢？動靜恁大？”

看守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連呼吸，都融入了陰影里。

“喂！”淵冢臉上笑容一僵，心頭火起，聲音也冷了幾分：

“問你話呢！耳朵塞驢毛了？！”

“兄弟息怒，息怒！”一個清亮，又帶著點油滑腔調的聲音，適時響起。

只見胡楊背著手，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溜溜達達的晃了過來。

“可別難為這位兄弟了。”他朝那守衛努努嘴：

“星火衛有鐵律，站崗放哨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就是不能跟人搭茬兒……

“違令者，鞭子可饒不了他！”

淵冢透過窗欞縫隙，打量著眼前這半大少年。

身形未足，可那眼神、那說話時微微歪頭的勁兒、還有那背手踱步的老成做派……

活脫脫一個，在江湖泥潭里滾過幾遭的小油條！

“敢問……這位小兄弟是……”淵冢試探著問。

“好說！”胡楊笑嘻嘻的一拱手，動作倒是標準：

“在下胡楊，忝為山寨‘火籽營’的掌事。”

他根本不給人追問“火籽營”是干嘛的機會，話鋒一轉，帶著點少年人的興奮勁兒：

“今兒個啊，是咱們寨子里新建的聚義廳，掛匾開張的大喜日子！

“大伙兒正樂呵呢！實在對不住幾位。”

他臉上適時露出“遺憾”：

“大當家不在，按規矩，新來的弟兄，這會兒還不便去那等，緊要地方湊熱鬧……

“怠慢之處，多多包涵！

“對了，昨兒送來的飯食，可還合口味？”

淵冢剛要開口敷衍，他身后一個膀大腰圓、面相憨實的漢子就搶著點頭，甕聲甕氣的應道：

“合！太合了！還有大塊腌肉……”

話沒說完，就被淵冢猛的回頭，一道刀子似的眼神，硬生生剜了回去、

嚇得那漢子脖子一縮，噤若寒蟬。

淵冢臉上重新擠出笑容：“小胡兄弟見笑了。

“這飯食自然是極好的，只是……

“我等兄弟幾個，總不能一直在這白吃白喝，當個閑人吧？

“不瞞你說，以前在道上混，咱們哥幾個，專精的就是‘踩盤子’、‘望風’的活計！

“眼力腳力都是一等一的！日后定能為寨子……”

“好說！好說！”胡楊不等他說完，便笑嘻嘻的打斷，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骨碌一轉，壓低了聲音，帶著點神秘兮兮的意味：

“蒼大當家啊，前幾日親自去了趟清河城！

“尋訪一位要緊人物去了！

“估摸著……快了！就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