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她錯愕的轉頭去看向爺爺，而爺爺的臉色也不太好。

破碎的月老像周圍涌動著很多黑色的瘴氣，除了林霧和她爺爺，都沒有人敢靠近這里。

“為什么……”林霧還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可是那本婚書就好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一樣。

爺爺去將婚書拿起來，而婚書下面，竟然還放著一圈五帝錢。

這個東西，林霧經常會在爺爺說的那些故事里聽到，什么大小五帝錢，驅魔退魔何等厲害。

可是林霧卻從未見過，對她來說，這不過是個風俗物件罷了。

婚書在爺爺掌心無風自動，泛黃紙頁突然滲出暗紅血珠。

林霧倒退半步撞在殘破供桌上，后腰抵住斷裂的香爐邊緣。

“這不可能……”她盯著紙上與自己身份證完全一致的生辰八字，喉嚨發緊，“開什么玩笑？這是誰放在這里的？”

話音未落，供桌轟然炸裂。

朽木碎屑中竄出九條猩紅絲線，閃電般纏上林霧腳踝。

皮膚接觸處騰起青煙，劇痛讓她跪倒在地。

緊接著，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來，從四面八方傳入林霧的耳朵里。

她咽了口唾沫，看著婚書上暗紅色的血珠逐漸凝結一條比其他還要更加鮮艷的紅線。

紅線延展而來，就這么纏繞上林霧的腳踝，隨后消失不見。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進入幻象，她看到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好像是戀人，他們在一塊木牌上寫了名字，一同掛在面前的樹上。

“三生血契！”爺爺拐杖重重頓地，銅鈴從袖中飛出。

銅鈴的聲音將林霧拉回現實，只覺得全身癱軟沒有力氣，跪坐在地上。

她不信鬼神，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

可是，當一切詭異現象都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時候，林霧才真的意識到有多恐怖。

“快咬破舌尖！”

爺爺的聲音仿佛是救命稻草一般響起來，能沖破面前所有的瘴氣。

林霧本能照做。

血腥味在口中炸開的瞬間，腕間突然浮現朱砂色的纏枝紋——就像婚書邊緣那些詭異的花紋。

紅線遇血愈發鮮艷，竟開始往她小腿攀爬。

“洛無妄……”她鬼使神差地念出那個名字。

廢墟突然刮起陰風。

緊接著，林霧便一個趔趄，徹底暈倒在地上。

恍惚之間——

破財廟宇里的燭光在瓦礫間扭曲成旋渦，有什么冰涼的東西貼上她后頸。

林霧在爺爺驟縮的瞳孔里，看見自己肩頭多了一只蒼白的手。

“林天師，別來無恙。”

……

等林霧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在家里了。

姐姐林歡坐在她床邊，看到她醒了，拉住她的手，“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林霧搖搖頭，除了覺得有點乏力，確實也沒什么不舒服。

天色已經晚了，透過窗戶都能看到夜空的月亮。

“爺爺呢？”林霧問道。

想到白天的事情，林霧多少有些擔心。

“沒事，爺爺沒事，只是耗費了精力，現在在休息。”林歡安撫著林霧的情緒，猶豫著，欲言又止的模樣。

林霧看著姐姐，“有什么事姐姐你就說吧，你知道我也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

多半是白天的事情，她也想知道個明白。

林歡看著她，想了想，嘆了口氣，“爺爺說，你身上沾染了那份婚書的瘴氣，與本身你體內存在的靈氣相沖，會招惹不干凈的東西，讓你最近哪里都不要去，待在家里。”

說了一通林霧聽不懂的話，她也就明白了爺爺的意思，就是讓她留在老家，哪里都不要去。

她能感覺到，包括姐姐在內，家里人都在隱瞞一些事情。

可是，林霧并不在乎。

林霧側過身，躺下，“你去休息吧，姐姐。”

她不想多說什么，一個月老廟突然塌方，因為一紙莫名其妙，不明來路的婚書就把她喊回來。

現在又說沾染了什么瘴氣，讓她留在老家。

林霧覺得這很可笑，她不想去接觸家里所謂的傳承這些東西，當今這個時代，她不是封建思想的產物。

她要的，只不過是學習服裝設計，做設計師，發展自己想要的事業而已。

林歡看她這樣，嘆了口氣，留下一個香爐，“爺爺說，這香爐不能滅，我給你放這里了，那我回去休息了。”

鬼神可以不信，但是不能不敬。

林霧也明白，所以她從來沒有說對爺爺說的那些事情，有多反對。

只是左耳進右耳出罷了。

香爐里的香熏得她睡不著，還一直咳嗽。

林霧翻身起來，抬手就給滅掉了。隨后躺下去，等明天睡醒起來就離開，回學校去住。

深夜里——

突如其來的帶笑的聲音驚得她寒毛倒豎，猛然睜開眼睛。

翻身的剎那，眼前出現那殘破的月老像轟然坍塌場景，碎石堆里滾出半張鎏金面具。

林霧瞳孔劇痛，無數畫面突然涌入腦海——

金黃龍袍的男人跪在暴雨中的神廟，胸口插著她握著的劍。

血順著劍柄紋路滲入她指縫，燙得靈魂都在戰栗。

“用我魂飛魄散換你渡劫成功……”那人扯下破碎的面具，露出與婚書上如出一轍的朱砂痣，“可阿霧，你答應過要與我拜天地的……”

“醒醒！”

爺爺的銅鈴砸在眉心，林霧猛地清醒，從床上猛然坐起來。

冷汗浸透后背，腕間紅紋已蔓延至手肘。更可怕的是，那半張面具正貼在她心口，冰涼鎏金下傳來心跳般的震動。

“我不是說了，香爐不能滅嗎！”爺爺質問的聲音讓林霧驚了一跳。

窗外的鴉群開始叫囂著，林霧順著聲音，透過窗戶望去，渾身血液瞬間凝固——所有電線桿上都掛著褪色的紅綢，和她夢中系在劍穗上的，一模一樣。

爺爺顫抖著轉身，將林霧護在身后慢慢開口，“林家根本不是捉妖師……”

還不等爺爺說完，伴隨著鴉群刺耳的聲音，周圍涌起一團血色的瘴氣。

這是林霧第一次，親眼看到如此詭異的景象。

隨后一只蒼白的手從瘴氣迷霧之中伸出來，毫不猶豫的就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

緊接著，一個半張臉的男人，渾身帶血的從瘴氣中出來，“林天師……林天師……”

他說話口齒不清，林霧只能隱約聽到這三個字。

意識也開始模糊，身體也快要沒有力氣，林霧覺得自己好像馬上就要死在這里了。

猛然間，仿佛被拉入一個結界，周圍被金色的光而籠罩。

倘若神明降世一般。

青銅編鐘自云端垂落，十二冕旒后浮出半輪金身。

他的袍角淌著銀河倒懸的銀砂，所經之處朱漆廊柱綻出金絲楠木的沉香。

三千青詞黃表突然掙脫經幢，在半空燃燒成銜尾的赤鱗游龍。

他的身邊墜落著金色的星子，素紗襌衣被罡風撕成流云。

足尖觸及琉璃瓦的剎那，脊骨中忽然抽出翡翠色的菩提枝，托著蓮花往生紋在太虛中生根。

耳邊的梵音更是如同將所有人都凈化了一樣……

契約在龍涎香霧里顯形時，十萬座深山同時震顫。

契約文字是鐫刻在龜甲上的雷紋，每道裂痕都滲出琥珀色的松脂。

他來到林霧的面前，以折斷的鎖骨為筆，蘸取眉心血書寫姓名——洛無妄，腕間墜著的北斗瓔珞墜入青磚，化作鎮守四象的玉琮。

當他將契骨嵌入二十四節氣的脊椎，周圍所有的銅雀同時睜開青綠瞳仁。

簽契者褪去凡胎的脆響，恰似冰裂瓷在春分夜破繭。

他的掌中生出銜著玉笏的螭紋，而周圍的環境也開始發生變化，為押上魂魄的他祈禱。

林霧也被眼前這一幕震撼到了，她看著站在眼前的男人，錦衣華服，無所不及的富貴，像是君王一般。

卻見他緩緩跪下，輕輕牽起林霧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契靈——洛無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