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木屋,已然接近黃昏了。
一個下午的時間,金昭烈和阿蠻都陪同在陳圣身邊,講解了不少關于千日新生與命數之間的事兒,
他也算對所謂的命數,有了了解。
“十二主命,鼠牛虎兔......分明就是上輩子的十二生肖。”
“只不過,并非是按照出生年份來看的命數。”
“還有一些特殊的異種命格......大概就是我在那縣令身上看到的【象命】?”
摸了摸脖子間的羊腸線,陳圣將期待壓在心頭,千日新生,怎么也得等自己傷好了才能開始的。
躺在床上休息了片刻,吃過晚飯后,天色也已徹底沉暮。
寨子里逐漸熱鬧了起來,阿蠻那丫頭不由分說的沖進木屋,將陳圣給生拉硬拽了出去,
走出門,他第一眼便看見寨子中間燃起的大團篝火,蠻民們在篝火旁載歌載舞,烤肉,濁酒,聽不懂的山歌......
喝醉了的金三沙與金昭烈勾肩搭背,夜風將山林深處的綿延生機一并吹來,坐在篝火旁,吃著阿蠻遞來的滋滋冒油的烤肉,
陳圣抬起頭,仰望星漢無窮燦爛。
這是上輩子很難見到的景了。
沒有爆表的空氣污染,沒有密集壓抑的鋼鐵叢林,不用一時半會就看一眼手機上的消息,一切仿佛都很美好。
“小不要臉!”一邊兒的金三沙喝懵了,大力拍著金昭烈的肩膀:“俺服你的力氣!你力氣比俺大,但是!”
金昭烈臉龐也酡紅,瞥著這個三傻子,好笑道:
“但是什么?”
“但是,有一點你不如俺!”
金三沙得意洋洋:
“俺就要娶媳婦兒了!對面山頭金雞村里,最漂亮的大姑娘!到時候,我有婆娘,你沒有,你說,我厲害不厲害?”
“厲害,厲害。”
“哈!再來,喝!”
陳圣聽著這一幕,吹著夜風,看著星河,臉上綻放起笑容來。
他索性一倒,直直的躺在泥土地上,篝火溫熱,嘴里還殘著烤肉的油香氣,身旁熱鬧非凡,山歌聲越聽越好聽。
心曠神怡。
一張老臉將燦爛星河給擠沒了,擋住視線,從上往下的和陳圣對視著。
陳圣一個哆嗦直起身來,卻是白日里到來的那個騎驢老道士,此時離的近了,可以看到對方身上的墨跡繚繞。
兩抹墨跡。
【蛇命,斬之添一蛇,積十蛇得‘咒殺’】
【異種龜命,斬之添一龜,得‘長生’】
竟是金昭烈口中,罕見至極的雙命者。
“道長?”陳圣謹慎發問,大祭司此時也走來,撇嘴道:“你個老王八又在做甚呢?”
頓了頓,他向陳圣招呼道:
“小友,這老東西不是個好東西,道號王八,你便叫他一聲王八道長就是。”
青袍道人吹胡子瞪眼,懶得搭理這家伙,只是上下打量著陳圣,嘖嘖稱奇:
“的確有天生妙術的跡象在,生來就會‘斷頭不死’?這可稀奇的慌。”
天生妙術?
陳圣想了想,直接發問:
“這位......道長,敢問天生妙術是什么?”
他實在喊不出王八二字,也不覺得這真是老道士的道號。
聯想對方的異種龜命,興許是玄武、玄龜之類的號?
老道士笑瞇瞇道:
“術有五類,奇、異、妙、玄,仙,奇術類于江湖把戲,奇而不玄,異術已非凡,妙術便如其名,有大妙在,又稱大妙之術,唯有門道大家才會那么一兩門妙術。”
陳圣牢牢記住:
“那玄?”
“自然便是玄而又玄之術。”老道士隨意道:“或如【搬山】這等偉力,或如【先見】那般玄奇,皆是在【玄術】之中。”
陳圣目光晶亮,搬山.....
他再問:
“敢問前輩,仙術又是何等風采?”
“仙術?”老道士啞然失笑,本不欲講,但見一旁金昭烈、金三沙都圍了過來,一副渴求模樣,索性道:
“慶朝開國至今,已有三百二十二年,國力日益鼎盛,卻依舊不及前朝之末年,你們可知道,前朝是如何覆滅的?”
陳圣眨眨眼,沒說話,他連前朝是什么朝代都不明白。
金昭烈打了個酒嗝:
“回王八道長的話,這我知道一些,后漢亡于天災,天寒地凍八十年,山河冰封,草木不生,聽聞那時,一壺滾水潑出,未落地,便已成玄冰。”
“對,也不對。”
老道士語氣平靜,夜色中,他的臉龐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有些深幽:
“非是天災,實為人禍。”
“四百零二年前,大寒席卷天下,從北海到極西,從東島到南疆,萬物結冰,草木不生,持續八十年不停歇,至后漢滅亡,大寒也驟止——那便是仙術之所為。”
“術名,大寒。”
金三沙聽的迷迷糊糊,陳圣和金昭烈目瞪口呆。
一個術法,使天下極寒八十載?
這就是仙術?
陳圣并沒有因那驚人偉力而目眩神馳,只是失神道:
“那該死了多少人?”
老道士和大祭司齊齊看了他一眼。
片刻后,前者開口道:
“亡者難計其數,因果更滔天,那施展【大寒】之人,也在術終之日,遭天雷擊頂九千次,天誅地滅之,死無葬身處。”
陳圣不語,只覺得山歌沒那么好聽,夜風也沒那么怡人了。
一道仙術,八十年生靈涂炭,代價卻只是尸骨無存?
老道人忽然又道:
“小友,白日里聽見,你有意修行?”
陳圣回過神來:
“是,想著等脖子恢復好了后,試試打煉千日新生。”
老道捋了捋長須,點了點頭,揮手遞出一本薄冊:
“蛇擅匿,龜靜息,此冊名不動龜蛇,不入門道也可日夜誦念而修持,能隱去你天生妙術的跡象,來日會少很多麻煩。”
陳圣接過書冊,還沒來得及道謝,便看見老道士搖頭晃腦的朝一邊走離,大祭司則快步跟去。
“你想作甚?”遠了篝火和人群,大祭司沒好氣的質問。
郭君寶站在自己那頭青驢旁,摸著驢頭:
“小家伙心性不錯,且天生妙術,資質定也上佳,又是蛇命,合乎于我真武一門,我來年想方設法替他添一龜命,未必不可為下一代真武。”
“想都別想!”大祭司警告道:“此地的水很深很深,那小家伙也是有些來頭的,老王八,你最好莫要牽扯進來。”
老道士斜眼:
“我便是曉得,道陵兄絕不會無緣無故來一蠻寨潛隱......怎么,又是廟堂上的勾當?也罷,我管不著你,但道陵兄,你可也管不著我。”
大祭司吹胡子瞪眼,氣的牙疼,話鋒一轉:
“不動龜蛇.....你給的是真武龜蛇咒吧?真本?”
“不然?”老道士鄙夷道:“此咒也就四十八字,起步之時若不對著真本誦念修持,念上千次萬次也無用。”
大祭司頭上的艷雞羽微顫,似因老道的大手筆而心驚:
“這玩意,可不好修持吧?”
“嗯。”
老道士微微點頭:
“小家伙若能在一年之內,完整誦念一次,便算天資上乘,老道我當初花了七個月,讀了一千零七次,這才在第一千零八次完整的念完四十八字咒。”
頓了頓,他笑道:
“等能完整誦念一次,便可不看真本也能日夜修持此咒了。”
大祭司摸了摸下巴:
“我看難,你個老王八都花了七個月......你我雖未【登堂】,但你的天資,可要比絕大部分登堂者好上不少。”
老道士沒有回答,只是輕嘆了一聲。
………………
“不動龜蛇......”
夜深,木屋。
陳圣翻看著這一本薄冊,不過寥寥四十八字。
他按照老道所言,誦念之。
“太陰化生,水位之精,虛危上應,龜蛇合形......”
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四十八個字,可念到后頭,卻覺得越發沉重,吐一字都要耗費莫大的力氣,
四十八字念完,他竟已滿身汗水,看窗外,也月上中天,過去了得有足足一個時辰!
“竟真有神妙在,四十八字,硬是耗了我兩個小時!”
一日有十二時辰,一個時辰,便是倆小時。
陳圣氣喘吁吁,目光熠熠:
“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