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崩翃W拉站在登封市汽車站的出口，冷風夾雜著雪花拍打在他肥厚的臉頰上。他裹緊了單薄的西裝外套，后悔沒聽翻譯的勸告再多穿件羽絨服。

他和諸葛延的會面最終不歡而散。

任諸葛延巧舌如簧，拉伊奧拉始終一口咬死，博格巴絕對不能在中國蹉跎歲月。

只是，中國是諸葛延的地盤，他不配合，拉伊奧拉只能自己尋找博格巴。

“你確定少林寺在這個方向？”拉伊奧拉第三次問同行的翻譯。

翻譯小王擦了擦眼睛上的霧氣，他額頭上的汗比眼睛上的水霧還多。在意大利長大的他對國內(nèi)環(huán)境并不熟悉。國內(nèi)的同胞不是很講禮貌，一個年輕人撞了他一下，連句道歉都沒有。

等到下車之后，小王才發(fā)現(xiàn)錢包丟了。幸好他在背包的夾層里放了應急的鈔票。

小王指著一旁漆皮剝落的小面包車，車身上用紅漆歪歪扭扭寫著“少林寺專線”幾個大字，說道：“那位穿黃馬甲的大爺說，坐這輛中巴就能到?！?

車上的售票員熱情地招呼著他們，拉伊奧拉猶豫片刻，想到博格巴的前途就是自己的錢途，還是咬牙鉆進了散發(fā)著霉味的車廂。

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他的胃里翻江倒海，額頭滲出冷汗。

“到了！少林武術學院。”售票員突然高聲喊道。

拉伊奧拉踉蹌著下車，眼前是一座掛著鎏金牌匾的仿古建筑，門口站著幾個穿著橙黃色僧袍的年輕人正聚在一起抽煙，這與他想象中的千年古剎相去甚遠。

小王盯著一旁的招牌，上面赫然寫著——少室山禪林寺武術學院。別說，縮寫一下還真是少林寺武術學院。

“部分導游缺乏職業(yè)道德！”小王氣憤地說道：“我們被騙了！”

拉伊奧拉正要發(fā)作，一個梳著大背頭的男人快步迎了上來，用帶著河南口音的英語說道：“歡迎你，我的外國朋友！少林功夫體驗課，888一節(jié)！聽說過嗎？最純正的中國功夫！”

“我們在尋找保羅·博格巴?！崩翃W拉強壓怒火，用手比量著，“一個法國黑人少年，大約這么高?！?

大背頭眼前一亮，他搓著手，說道：“哦，哦，博格巴！我當然知道，你是他的粉絲吧？他正在我們寺里訓練呢。這個...”

小王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在拉伊奧拉決絕的眼神中，抽出幾張鈔票，遞給大背頭。

錢一到手，大背頭打了個響指，背后一群如狼似虎的小伙子把煙頭丟到地上，用腳踩滅，隨后沖了上來，把拉伊奧拉和小王搶進了寺里。

與此同時，真正的少林寺內(nèi)，博格巴正跟著武僧們練習基本馬步。

烈日當空，少林寺的青石地磚被曬得發(fā)燙，早上下的小雪已經(jīng)蒸發(fā)。

博格巴的僧衣后背早已濕透，緊貼在皮膚上。他咬著牙，膝蓋幾乎彎成了直角，大腿肌肉因長時間保持馬步而劇烈顫抖。一滴汗珠順著他的眉骨滑進眼睛，刺得他忍不住眨了眨眼。

“別動！”梁師傅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一根細長的竹竿輕輕點了點博格巴微微抬起的臀部，“記住，練武不是練招式，是練心性。”他說著，手里的竹竿又轉(zhuǎn)向一旁的蘇亞雷斯，“你們以為少林功夫練的是拳腳？錯了，練的是這份堅持?！?

周圍，長槍短炮對準了他們。央視、河南本地電視臺與索尼三方齊聚于此，共同拍攝這一部獨出心裁的紀錄片。

梁師傅手心冒汗，他不是第一天給外國人教學，但這種陣仗還是第一次。十幾個攝像機的集中拍攝，讓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攝像機鏡頭下，卡瓦尼的呼吸已經(jīng)變得粗重，但他的眼神依然專注。梁師傅走到他身邊，突然伸手輕輕一推。出乎意料的是，卡瓦尼雖然身形晃動，卻很快穩(wěn)住了重心。

“好！”梁師傅眼睛一亮，“卡瓦尼，我想你已經(jīng)明白了。這不是在蹲馬步，而是在逐步掌控自己的身體。”他轉(zhuǎn)向博格巴和蘇亞雷斯，“短短幾天成不了功夫大師，但你們可以明白一些東西。比如，學會掌控自己的身體。”

蘇亞雷斯喘著粗氣，汗水順著下巴滴落。梁師傅拾起一片落葉，放在他的肩頭：“看，就像這片葉子，看似脆弱，卻能承受風雨。你們的職業(yè)生涯還長，只要保持這份心性。在球場上，在生活中，都能練好自己的“功夫”?！?

說著，梁師傅扶住蘇亞雷斯的身體，說道：“如果這片葉子落下，就加練兩分鐘?！?

博格巴聞言，偷偷朝蘇亞雷斯做了個鬼臉。蘇亞雷斯瞪大眼睛，死死盯著那片搖搖欲墜的綠葉，唯恐一陣微風將葉子吹落，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寺院的鐘聲適時響起。梁師傅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拍拍手道：“好了，休息一刻鐘。待會兒我們練習基本拳法?！?

“基礎拳法？”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和枯燥的基本功相比，招式無疑更有吸引力。

拉伊奧拉被幾個小伙子架著胳膊，勉強擺出一個歪歪扭扭的馬步姿勢。他的西裝外套早已被汗水浸透，緊貼在圓鼓鼓的肚皮上，領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

“No！No！”他喘著粗氣，哀求道：“我是經(jīng)紀人！不是運動員！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大背頭背著手，笑瞇瞇地正站在一旁，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說道：“每個人都能學習中國功夫，只要你肯堅持。相信自己，你很強壯！”

一旁，一個年輕人舉著相機記錄著視頻，大背頭對攝像頭說道：“我們的教學理念來源于孔夫子，講究一個有教無類。無論天賦，無論能力，只要你愿意改變，我們都愿意全力以赴幫助你?！?

拉伊奧拉剛想反駁，一個小伙子已經(jīng)繞到他身后，手里的竹竿輕輕一戳他的后腰，細細的竹竿深深地扎緊肥肉中。

“嗷！”拉伊奧拉慘叫一聲，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但旁邊的人立刻架住他，硬生生把他扳回馬步姿勢。

“堅持！堅持就是勝利！堅持就能突破自己！”小伙子們齊聲喊道，語氣里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拉伊奧拉欲哭無淚，他這輩子都沒這么狼狽過。他轉(zhuǎn)頭看向翻譯小王，希望他能幫忙說情，卻發(fā)現(xiàn)小王正被另一個小伙子按著肩膀，被迫練習“白鶴亮翅”。

“錢，我加錢！”拉伊奧拉掙扎著喊道。他懂規(guī)矩，不就是花錢消災嗎？不寒磣。

大背頭搖搖頭，義正言辭地說道：“不關錢的事。我們是正規(guī)的教學機構，你不要用錢來侮辱我們。良藥苦口利于病，課程結束之后，你會感激我的良苦用心的?！?

拉伊奧拉絕望地閉上眼睛，心想自己縱橫足壇多年，在談判桌上從沒輸過，今天居然折在一群“武術教練”手里。

博格巴啊博格巴！你要是不給我賺回上億的手續(xù)費，我他媽原諒不了你。

兩行淚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沿著臉頰一路淌下，留下兩道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