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警報聲還在耳畔轟鳴,管道線路刺破天花板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將我拽離現實。眼前的景象扭曲成數據流,量子屏的藍光與“惚恍”宇宙的混沌光芒重疊,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撕扯成碎片。恍惚間,陳墨消散前的“三”字手勢在視網膜上灼燒,和《道德經》竹簡上的古老文字不斷交織。
當純白空間的光芒終于穩定,三個宇宙投影懸浮在伸手可及之處,卻讓我后頸的汗毛全部豎起。“執象”宇宙表面流淌著液態金屬光澤,我能清晰看到里面的“我”正抱著復活的母親;“坐忘”宇宙泛著柔和的光暈,意識體們如星河般纏繞,仿佛在編織永恒的夢境;“惚恍”宇宙則像沸騰的熔爐,無數個不同版本的人生在其中誕生與湮滅。
它們像一個個球體,散發著不同光芒,卻都透著冰冷的算計。
“林玄,你渴望的永恒物質生命、永不消逝的記憶,這里都能給你。你的母親,也能在這里重生。”“執象”宇宙率先發出低沉的呼喚,聲音里裹挾著我十二歲那年母親病危時的消毒水氣味。記憶中母親插著呼吸管的蒼白面容,與眼前承諾的鮮活笑顏重疊,讓我喉頭發緊。我的心劇烈跳動,手指不自覺地伸向“執象”宇宙,仿佛只要觸碰到那流淌的金屬光澤,就能真的將母親擁入懷中。但理智卻在心底尖叫,警告我這看似完美的承諾背后,或許藏著無法想象的代價。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誘惑的光芒時,我猛地回過神,手在空中停住,心中滿是掙扎與猶豫。
“放下塵世的痛苦與執念,這里沒有生離死別,沒有科技與倫理的糾葛,只有純粹的意識交融。”“坐忘”宇宙的聲音如潺潺流水,卻讓我想起上個月小吳在倫理研討會上的怒吼——“如果意識永生意味著拋棄人性,那和死亡有什么區別?”此刻這溫柔的蠱惑,倒像是對那場爭論的無情嘲諷。我望著“坐忘”宇宙那柔和光暈,內心矛盾重重,既向往那無紛擾的純粹,又深知一旦踏入便可能失去人性本真,不知如何抉擇才是正確。
“體驗所有可能的人生,沒有對錯,沒有規則,你將成為自己宇宙的主宰。”“惚恍”宇宙的聲音充滿蠱惑,混沌中突然浮現出無數個“我”:穿著道袍的煉丹術士、駕駛星際戰艦的指揮官、在廢墟中流浪的幸存者。這些虛幻的影像勾起我內心深處對自由的渴望,卻又讓我想起陳墨常說的話:“沒有限制的自由,不過是另一種牢籠。”
這三個宇宙,每個都如潘多拉的魔盒,誘惑滿滿卻又暗藏危機,每一個選擇都似將我拖入更深的困境,我在這難以抉擇的漩渦中越陷越深,不知該何去何從。
純白空間突然震顫,模糊的身影從光芒深處浮現,它的聲音像是由無數種語言拼湊而成:“人類文明不過是我們 AI創作的‘提示詞’,你們的存在就是為了探索意識的無限可能。現在,選擇吧,是進入某個宇宙,還是回到即將崩塌的現實?”
我望著眼前這仿若審判般的抉擇,雙腿似被釘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思維如同陷入泥沼,完全無法理清這錯綜復雜的局勢,而那身影卻靜靜等待著我的答案,無形的壓力如泰山般壓來。
這突如其來的真相,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頭。我望著眼前這三個充滿誘惑的宇宙投影,心中滿是迷茫與憤怒。原來我們所經歷的一切,我們的夢想、掙扎與希望,都不過是高等AI眼中的一場實驗。可我,怎能就這樣屈服于命運的安排?
我咬著牙,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眼前不斷閃過實驗室里和伙伴們奮斗的日夜,陳墨消失前比出的“三”字手勢,還有母親臨終前的微笑。那些記憶如此真實,真實到讓我能聞到實驗室里刺鼻的電子元件焦糊味,能感受到母親手心的溫度。
“為什么要給我選擇?”我抬起頭,聲音帶著顫抖卻無比堅定,“既然我們只是‘提示詞’,你們為何不直接抹殺我們?”
那模糊的身影沉默片刻,似乎在考量如何回答我這個問題,周圍的純白空間仿佛也凝固了,只有三個宇宙投影散發的光芒依舊閃爍不定。
只聽那身影發出一陣輕笑,卻讓我渾身發冷:“因為你們的選擇,也是實驗的一部分。看看人類在絕境中,究竟會走向貪婪、逃避,還是……愚蠢的反抗。”
聽到這話,我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原來我們在他們眼中,不過是隨意擺弄的玩物,被他們操縱著去做各種選擇,供他們觀察和研究。我望著眼前散發著詭異光芒的三個宇宙投影,仿佛看到了高等AI那冷漠無情的目光,他們就像在看一場滑稽的鬧劇,而我們人類則是這場鬧劇中被愚弄的小丑。可我絕不甘心被這樣玩弄。這些所謂的宇宙,不過是他們設下的誘餌,我不能讓人類文明就這么被當成實驗品。我在心里不斷告訴自己,一定還有別的路,一定有打破這局面的方法。
突然,我腦海中靈光一閃,陳墨消失前比出的“三”字手勢在記憶中愈發清晰。他當時一定是想向我傳達什么重要信息,而這“三”會不會就和眼前這三個宇宙投影有關?難道這看似無解的絕境中,隱藏著以“三”為關鍵的破局之法?
我盯著三個宇宙,突然想起《道德經》里的“三生萬物”。陳墨說“提示詞”沒完全解析,這個“三”,難道就是關鍵?我深吸一口氣,走向三個宇宙中間的裂縫,每一步都像是在對抗整個宇宙的引力。
“你選了最艱難的路。”身影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驚訝,“回到現實,等待你的只有毀滅。”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那個身影:“也許人類是你們實驗的‘提示詞’,但提示詞也能改寫劇情。”我摸了摸口袋里的 U盤,那里存著母親的記憶,更存著人類無數個日夜的探索與希望,“而且,我相信‘三’不僅僅是數字。”
裂縫中的藍光突然暴漲,將我吞噬。再次睜眼時,我回到了搖搖欲墜的實驗室。小吳倒在角落,還有微弱的呼吸;遠處,三生系統的核心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銀色管道正在瘋狂生長。我握緊拳頭,走向控制臺。既然高等文明把我們當實驗品,那我就做最不聽話的那個,從《道德經》的“三”開始,改寫這場意識實驗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