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伍迪與莫娜靜靜地站在最前方,距離那道通體泛著幽紅光芒、蘊藏著恐怖能量的巫術陣法,僅有一米不到。
如此近的距離,讓他們幾乎能夠“觸摸”到陣法的氣息。
那是一種極其壓抑的感覺,仿佛有無數道無形的鎖鏈自陣法內部伸出,纏繞在人的四肢百骸之上,一點點擠壓呼吸、抽空心神。
陣法中流轉的巫術力量在空間中隱隱逸散,如若無形的烈風般劃過肌膚,竟帶來微微灼痛,仿佛僅僅靠近,血肉就已經開始被力量剝蝕。
透過陣法微微扭曲的結界,隱約可見那一座座巍峨聳立的建筑群:
高塔、殿堂、神像、秘壇……如同來自遠古的巫師神殿,靜靜沉眠在血紅的光霧之中,散發著死寂與神秘。
“那里面……”
伍迪望著那片異樣扭曲的空間,眼中浮現一抹壓抑不住的熾熱與警惕,低聲喃喃道:
“就是血紅大巫師真正的遺跡核心了……”
莫娜站在他身側,美眸凝視著那道泛著符文光輝的巫術陣法,紅唇輕啟,輕聲道:
“這陣法的力量波動太強了……哪怕是三級學徒強闖其中,也會在瞬間被它撕成碎片……”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敬畏。
畢竟,這可不是普通的防御陣法,而是傳承于血紅大巫師的核心區域的“殺陣”。
伍迪等人對于巫術陣法也并不陌生,畢竟在巫師之地以及巫師學院中,都有著巫術陣法的存在。
而他們這些學徒之所以能自由出入,靠的并不是實力,而是那枚信物令牌。
信物一出,便如鑰匙一般通過陣法的驗證機制,讓人毫發無傷地通過其中。
而沒有信物,便意味著陣法會將來者視作入侵者,直接以雷霆手段予以轟殺!
當然,除了擁有信物,還有另一種更為直接而暴力的方式,蠻力破解。
巫術陣法在感知不到信物驗證時,會瞬間調動自身防御與殺傷系統,一股腦地將攻擊傾瀉在入侵者身上。
若實力不夠,那就會被瞬間抹殺;
但若足夠強橫,便可在承受住陣法殺傷的同時,強行從陣法中撕開一道缺口!
這正是遺跡入口最初開啟的方式。
外部那五位正式巫師,顯然并未獲得遺跡的信物。
于是他們五人聯手,強行以陣法之力壓制、破解了外層巫術陣法,才為一眾學徒撕開了進入的通道。
然而,現在眼前這道巫術陣法,卻是遺跡的第二重防線,真正通往核心的門戶。
它的防護等級、能量波動、殺傷強度,自然遠遠超出最外層可比。
此刻,這道陣法靜靜屹立在眾人眼前,宛如一堵不可逾越的天塹,將所有學徒隔絕在門外。
即便是像阿爾頓那樣擁有諸多底牌的天驕學徒,此刻也神情凝重,不敢輕舉妄動。
他注視著陣法時,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甘,但終究還是按捺了下去。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貿然進入這等陣法,沒有足夠的把握,便是在找死。
更何況,自從遺跡內部發生異變之后,連外圍巫術陣法的威力都得到了詭異的增強,變得更加致命。
那么核心陣法的威能,必然也被一同放大了數倍不止!
也正因為如此,哪怕已有如此之多的巫師學徒云集于此,但卻沒有一個人膽敢輕舉妄動。
那道攔在眾人面前的巫術陣法,如同橫亙在眾人腳下的深淵,哪怕只是靜靜佇立,也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沒有信物,也沒有破解辦法,任何輕舉妄動都只會引來滅頂之災。
這種僵持狀態,顯然已經持續了相當一段時間。
營地周圍,早已不再是剛剛踏入遺跡時那種倉促凌亂的模樣。
一個又一個用巫術材料與帷布搭建起來的臨時營帳,錯落分布,甚至還有幾座明顯經過加固的半固定營地矗立其間。
空氣中,甚至可以聞到淡淡的生活氣息和用火烹煮過的香氣。
說明這批先到的學徒,早已在此駐留多日,眼下只能“定居”于此,等待破局的契機。
伍迪與莫娜的到來,自然在營地中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尤其是剛才那場不小的沖突,使得不少原本注意力集中在陣法上的學徒紛紛將目光轉向了這邊。
幾位隱藏在人群中的三級學徒,也在暗中打量著這對突然冒頭的組合。
不過,注意歸注意,這種關注也僅止于表面的探查,并未引發進一步的波瀾。
畢竟,哪怕是三級學徒,在沒有破解陣法手段的前提下,也只能與眾人一樣,被困于此。
伍迪與莫娜對這道巫術陣法的了解同樣有限,面對這恐怖的術式禁制,他們也一時無策。
在大勢之前,他們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所以,最后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樣,選擇在外圍找一處落腳之地,暫時安頓下來。
不過,剛剛那場“鬧劇”,倒是意外地讓伍迪展現了自己的實力,也算變相地打響了名聲。
因此,在挑選扎營位置時,自然也獲得了優先權。
兩人挑了一塊地勢相對平坦、遠離喧囂的地方,很快搭建起了屬于自己的營地。
夜幕逐漸降臨,火光輕晃,莫娜靜靜坐在火堆旁,整個人看起來安安靜靜,雪白的脖頸在火光映照下泛出柔潤光澤,尤其是那一圈銀色繩子,在夜色中宛如冰蠶絲般幽亮。
伍迪目光掃過那道銀線,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低聲對她說道:
“我們之間的約定,依舊有效。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機會來了,我自會收回屬于我的‘東西’。”
聽到這話,莫娜輕輕側頭,美目微瞇,許久之后,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
雖然伍迪并沒有給出具體的時間或安排,但好歹表明了他并未忘記那份“約定”,相比起直接冷處理,這種回應反而讓她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更重要的是,如今遺跡中風云驟起,原本清晰的形勢早已變得撲朔迷離。
在這種動蕩的大環境下,若沒有一位可靠的盟友同行,便隨時有被人暗算、吞噬的風險。
而在莫娜眼中,伍迪,無疑是個極佳的“合作人選”。
他沉穩、警覺,對她沒有非分之想,哪怕是之前同行的十數日,也從未有過越界之舉。
相處下來,她甚至已經可以確信,這個人,是真的對她沒有興趣。
更何況,她如今身上也被對方握著把柄,一根銀色繩索,便是最好的見證。
有這層牽制在,伍迪對她自然也不必心存懷疑。
彼此束縛,彼此依存,在莫娜看來,才是這世間最牢靠的盟約。
當然,曾經她對這份“結盟”還有一絲隱隱的擔憂,擔心伍迪的實力不足,難以在真正的動亂中自保。
但剛才那一戰,她已然看清,這個平日沉默寡言的“老烏龜”,不但茍得很,而且真的很能打!
如今他已然是三級學徒,而且很可能還隱藏了更多的底牌……和這樣的家伙結盟,實在稱不上虧。
想到這里,莫娜垂下眼眸,眸光如水。
而另一邊,伍迪與莫娜低聲交流結束后,他的目光也緩緩移向了營地遠處。
那是一片人聲低語、燈火昏黃的混亂之地,無數巫師學徒或盤坐冥思、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他的目光在這些學徒的身影之間緩緩游走,眉頭微蹙,似在默默統計與觀察。
如今聚集在這處遺跡核心區域之外的學徒,人數已經頗為可觀。
雖然還不能稱得上“全員齊至”,但毫無疑問,已經有相當大一部分學徒成功抵達了這里。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所有進入遺跡的學徒都能走到這一步。
畢竟,從外圍進入至此地,沿途層層機關陷阱、變異魔物、能量失控的領域與錯亂的巫術波動,足以淘汰掉一大批實力不足的弱者。
伍迪與莫娜之所以能一路平安抵達,并不代表那些實力勉強的學徒也能像他們一樣幸運。
剔除那些“注定會在外圍迷失或殞命”的學徒,實際上,能站在這片營地上的,大多已是二級、甚至三級巫師學徒中的佼佼者。
換句話說,如今遺跡探索的主力部隊,已幾乎在此地集結完畢。
“哈文和瑞秋……倒是一個都沒看到。”
伍迪眼中微光一閃,輕聲自語。
他雙目微瞇,掃視全場,目光在一個個學徒之間停留,卻始終未曾發現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在這片陌生且充滿殺機的遺跡中,他能算得上認識的學徒屈指可數,除了身旁的莫娜,便只剩下遺跡開啟前打過交道的哈文和瑞秋二人。
從表面實力而言,哈文和瑞秋都只是一級巫師學徒,嚴格來說屬于“吊車尾”的存在。
若他們在前往核心區域的過程中遭遇不測,也在情理之中。
但伍迪可不會那么輕易相信這一點。
他清晰記得,在分別前,那兩人所展現出的從容與篤定,絲毫不像是初涉遺跡、對未來一無所知的新人。
相反,那種無懼與沉著,幾乎讓伍迪一度懷疑,這兩人是不是手握某種特殊的秘密,甚至是對遺跡本身有著遠超常人的了解。
面對三級大巫師留下的遺跡傳承,普通學徒早該惶恐戰栗,唯恐避之不及。
但哈文和瑞秋,卻像是在等待機會一樣,穩得令人發寒。
也正因如此,伍迪從未認為這二人會輕易死在外部區域。
若真有所依仗,哪怕無法第一時間突破最后的巫術陣法,也該早早來到核心區域外圍才對。
可現在,他們的身影卻遲遲未曾出現。
這個異常,不禁讓伍迪心中泛起了一絲警覺。
夜色一點點沉了下去,星輝灑落在營地周圍,一切似乎歸于平靜。
二人沒有繼續多說,回歸營帳,各自盤膝打坐,陷入冥想之中。
這片寂靜持續了整整一夜。
直到第二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斜照進營地,新的波瀾悄然浮現。
正當伍迪與莫娜仍沉浸在冥思狀態,進行休息的時候,忽然間,一陣不合時宜的騷動自營地深處傳來。
那是壓抑許久后驟然炸裂的低聲喧囂,像是一塊巨石投進死水,在營地中迅速擴散開來。
“發生什么事了?”
伍迪猛地睜開眼,與莫娜對視了一眼,彼此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凝重與疑惑。
他們一同起身,走出營帳,朝騷動源頭望去。
只見不少學徒已紛紛走出營地,站在高處、樹下、巖邊,朝同一個方向仰望。
就連一貫高傲冷峻、如同孤狼般獨行的阿爾頓,此刻也難掩神色上的異樣。
他臉色微變,眉宇緊鎖,望向遠方的目光中透出一絲震驚。
“那是……”
伍迪也循著眾人視線望去,眸光猛然一緊,低聲喃喃。
在晨光尚未徹底驅散山林中的薄霧之時,遠方,一個緩步走來的身影正緩緩穿越霧氣。
那道身影步履不急,卻每走一步,地面都像被無形的力量震蕩了一瞬。
眾多的目光集體望向那一道身影而去。
而莫娜則靜靜站在伍迪身旁,目光落在那道正緩緩逼近的身影上。
她紅唇微啟,吐出一個名字,聲線清冷卻帶著一絲說不清的復雜意味:
“血源加隆。”
伍迪聞言,心中猛地一震。
原本他只是疑惑那道身影的身份,但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后,他的眼神頓時凌厲起來,神色也不由一凝。
“血源加隆?!”
他雖然不曾真正見過那人,但這個名字,早已如雷貫耳。
在整個學院中,某些三級巫師學徒的名聲甚至壓過不少真正的正式巫師。
他們或以天賦震世,或以戰績彪炳,是被公認為最有可能晉升正式巫師的一群存在。
哪怕還未真正跨出那一步,卻早已被無數低階學徒視作傳奇。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血源加隆”。
當然,這種現象也有其根源。
畢竟多數正式巫師高深莫測、行蹤飄忽,常年閉門不出。
遠不如這些強大的三級學徒那般活躍、可見,反倒讓這些“候補巫師”在學徒圈中聲名顯赫。
譬如阿爾頓。
這位傲慢的巫師學徒不僅擁有正式巫師導師的強大背景,自身實力也的確不容小覷,已經足以在學徒中橫行稱雄。
相比之下,莫娜雖然也算小有名氣,但她在學院內更多被談論的,是那張幾乎令所有異性學徒魂牽夢繞的絕美容顏。
她的實力雖不弱,卻并不足以撐起她的名聲。
換句話說,她的“名氣”,與其說源自實力,不如說源自美色。
而眼前那道正在緩步走來的身影,卻與上述兩者截然不同。
血源加隆。
這個名字本身,就像是火焰與鮮血鑄成的烙印。
不僅僅是名聲在外,更因他所走的那條極端、近乎瘋狂的道路,而令整個學院的高階學徒談之色變。
顧名思義,“血源加隆”乃是一名血脈巫師。
他修行的方向并非普通的符文、元素、契約或魔藥流派,而是最為古老且狂野的血脈之道。
一個以血肉、基因與生命本源為媒介,不斷改造自身、進化生命層級的可怕分支。
這位加隆,就是一頭在血與痛苦中重生的怪物。
據傳,他曾先后三次更換自身的超凡血脈,從幽冥獵犬到深淵鬣蜥,再到現如今的超凡血統。
每一次更換都意味著要徹底抽空體內先前的血脈因子,不僅資源耗費近乎天文數字,更要承受那種活生生將血脈剝離的劇痛。
那是一種連意志薄弱的三級學徒都可能在其中發瘋的酷刑。
而加隆卻像野獸一樣咬著牙硬生生挺了過來。
更可怕的是,他每更換一次血脈,戰力便會出現一次質的飛躍。
如今的他已是一尊真正的“人形戰獸”,在三級學徒中幾乎無人愿與之正面沖突。
學院中許多學徒私下稱他為“瘋子”,但卻沒人敢在他面前說出這個稱呼。
瘋歸瘋,可他真的很強。
更何況,血脈巫師的特性也決定了他們一旦晉升正式巫師,便會徹底定型體內血統,構筑出第一道永久巫術印記,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血脈巫術師。
而在正式成為巫師之前,所有的血脈調整都是“可回溯”的。
這也意味著,在還未突破之前,加隆依然可以不斷試錯、不斷優化,直到找到最契合自身的終極血脈為止。
他,是一個為了力量不惜一切代價的存在。
此刻,站在遠方霧氣之中,那道緩步而來的身影逐漸清晰。
他身材高大、體格壯碩,一身黑紅交織的戰袍包裹著鼓脹的肌肉與若隱若現的血紋符咒,宛如從地獄中走出的惡魔。
空氣仿佛隨著他的每一步都被擠壓出震蕩波,連遠處的野獸都不自覺地遠離。
這位血源加隆的到來,不僅伍迪,就連莫娜以及那些三級學徒都是不清楚的。
他們是第一批進入遺跡的學徒,當時還沒有見到這位的到來。
而如今,對方不知怎么地,竟然抵達了此地……
伍迪目光中帶著捉摸不清的意味,他的目光轉而看向遠處的阿爾頓。
在場眾多學徒中,名氣最高的顯然就是這位炎鋒巫師的學生阿爾頓了,因此他自然想知道阿爾頓對于加隆的想法。
然而,他發現,阿爾頓眼眸中古井不波,甚至帶著一抹隱藏極深的喜色。
剛開始,伍迪不明所以,但很快他就眼眸一動。
“血脈……血紅大巫師同樣也是一位血脈巫師……這位血源加隆也是一位血脈巫師道路者……或許他的到來能夠改變如今的處境……”
不遠處,人高馬大的加隆直勾勾地朝著眾多學徒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