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窒息感中蘇醒的。

腐臭的氣息裹挾著殘淡檀香如毒蛇般鉆入鼻腔，混著某種令人作嘔的黏液味，幾乎要將我嗆得當場嘔出。

什么鬼地方。

我記得我正在停尸房里驗尸，忽覺眼皮越來越重……睡著了？

許是熬了三天三夜的緣故，居然累暈了。

等等！

抬眼環顧四周，這……這是棺材！

手肘重重撞在硬木板上，發出沉悶的回響，疼得我眼前直冒金星。

這衣服……

我該不會真的穿越了吧。

……

后頸傳來火辣辣的灼痛，血腥味在舌尖蔓延開來——很明顯，這具身體，是被人用鈍器生生砸死的。

“動作快點，王爺說了，這晦氣東西要埋到亂葬崗去。”

陰冷的男聲穿透棺木傳入耳中，透著不加掩飾的厭惡。

車轱轆碾過碎石的聲音戛然而止，我屏住呼吸，能清晰聽到頭頂鐵鍬鏟土時的簌簌聲，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我的心臟上敲擊。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掌心里留下月牙形的血痕，直到腳步聲漸漸遠去，我才猛然抬腿，用盡全身力氣踹向棺材蓋。

腐朽的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月光如利劍般刺破黑暗的剎那，我看到兩張驚恐到扭曲的臉。

——居然沒走。

“詐...詐尸了！”

青衣小廝的尖叫卡在喉嚨里，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

我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揮來的鐵鍬，借著對方的力道翻身躍出棺材。

藏在袖中的銀簪如毒蛇吐信，精準刺入他頸動脈。

溫熱的血珠如噴泉般濺在另一人臉上，在對方呆愣的瞬間，我順勢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掰，只聽“咔嚓”一聲脆響，手腕便軟綿綿地垂了下去。

“說，誰派你們來的？”我居高臨下地看著灰衣人，聲音冰冷得仿佛來自九幽。

劇痛讓他涕淚橫流，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滑稽。

“是、是柳側妃......說王妃您私通外男......”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說道。

柳側妃？

記憶如潮水般翻涌，原主身為太醫院判嫡女，半年前風光嫁入鎮北王府，卻從此踏入了無邊地獄。

三日前，她被人“撞破”與侍衛私會，一杯鴆酒無情賜下，連休書都懶得給，便要將她草草了結。

我踩著灰衣人的胸口，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這具身體后腦傷口平整，分明是近距離擊打所致。

所謂私通，不過是有人精心設計的借刀殺人之計罷了。

“帶我去見王爺?！?

我的話語不容置疑。

另一時空。

“林霜，別忙了。我買了宵夜?！鳖櫯R興高采烈地喊著。

“這家伙一遇到棘手的尸體就忙得飯都顧不上吃，真當自己是神仙，不食人間煙火。”

當顧臨與一名男子推門而入，室內卻不見林霜。

“不對呀…剛剛不是還在這呢？難道有什么急事出去了嘛，人尸體也不給蓋一下?！鳖櫯R一邊碎碎念一邊抬手將白布給尸體蓋上。

“走吧，出去找找?！?

顧臨大步地走出了停尸房。

身穿警服的男子轉身看著屋內，若有所思。“嗯。”

也跟著出去了。

手術臺上裸露在外的女尸，攤開的筆記本……

——據他了解，這位天才法醫少女，盡管解剖過數具尸體，對于其他人來說也許早已麻木。林霜很尊重尸體，不會隨意將女尸暴露在外，還有那本視若珍寶的筆記本，可是日日捧在手心里……

這是作為刑警的敏銳。

這一切都表明她沒有離開這間停尸房。

王府正廳燭火通明，搖曳的燭光將眾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玄衣男子猛地起身，腰間龍紋玉玨撞在桌角發出清脆聲響。

我望著那張與追捕三年的連環殺手有七分相似的臉，瞳孔驟然收縮，心跳也漏了一拍。

當真有這么巧的事？

蕭鐸，當朝鎮北王，這具身體名義上的夫君。

“很意外？”我抬手抹去鬢角的血漬，在他拔劍的瞬間按住桌案，眼神銳利如鷹。

染血的中衣應聲而裂，肩頭的朱砂痣在燭光下紅得刺目，仿佛一滴血淚。

滿堂抽氣聲此起彼伏，我迎上他森冷如刀的目光，字字鏗鏘：“鴆毒能偽造守宮砂？還是說王爺連最基本的驗尸都不會？”

蕭鐸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那笑容仿佛來自地獄的修羅，讓人不寒而栗。

劍鋒抵住我的喉嚨，冰冷的觸感傳來，鐵銹味彌漫在空氣中。

“說，誰教你的妖法？”他的蟒紋箭袖掠過雕花案幾，那枚染血的銀簪插在紫檀木中嗡嗡震顫，仿佛在訴說著剛剛的殺戮。

三日前這女人還跪在雪地里乞求他聽她解釋，此刻卻敢直視自己的眼睛冷笑。

是藏得太深，還是她！根本不是林霜！

我心下一驚，果然很敏銳！

我屈指彈開劍刃，動作行云流水，盡顯從容。

“王爺該問的是，為何我的尸斑呈櫻紅色?！敝讣饩従弰澾^脖頸，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扯開衣領，露出光潔的皮膚，“砒霜中毒該有的指甲青紫呢？喉骨發黑又在哪里？”

蕭鐸的瞳孔微微收縮，顯然想起了案發現場那只打翻的酒壺，確實殘留著淡淡的杏仁味。

“讓開！”我突然發力，推開攔路的侍衛，在蕭鐸佩劍出鞘的寒光中，如獵豹般撲向角落的八寶架。

青瓷膽瓶應聲碎裂，蜷縮在暗格里的橘貓發出凄厲的慘叫。

“你做什么！”

柳側妃的尖叫適時響起，帶著幾分虛張聲勢。

我捏住貓尸的后頸將其提起，眼神如炬：“王爺請看。”鋒利的瓷片劃開貓腹，暗紅色的血液順著青磚紋路蜿蜒，形成詭異的圖騰，“它舔了那壺酒?！?

滿室陷入死寂，蕭鐸的劍尖第一次出現了肉眼可見的顫動。

三天前，正是這只貓碰翻了鴆酒，而當時所有人都親眼看見林霜被灌下毒酒。

而現在林霜活了。

“不可能…”柳側妃踉蹌著扶住丫鬟，翡翠護甲在柱子上刮出刺耳的聲響，臉色蒼白如紙。

“側妃娘娘算無遺策，可惜——我沒死成?！?

我突然逼近這個渾身顫抖的美人，眼神銳利如鷹：“側妃娘娘的蔻丹真別致?！?

一把抓起她藏在袖中的右手，狠狠按在貓尸嘴邊，“聽說砒霜遇到銀器會變黑？”

“啊——！”

凄厲的慘叫聲響徹正廳。

那截蔥白指尖的丹蔻突然騰起黑煙，柳側妃瘋狂甩動手腕，鑲金護甲里滾出一個蠟封的藥丸。

幾乎在同一瞬間，蕭鐸的劍比我的銀簪更快一步，寒光閃過，柳側妃一聲悶哼，鮮血濺上湘妃竹簾。

我眼疾手快，穩穩接住滾落的藥丸。蠟殼裂開，里面朱砂寫的“南”字映入眼簾。

“南疆的尸蟲蠱?！?

我用帕子裹住蠱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輕笑，“能讓尸體三日內不腐不僵，難怪側妃急著把我活埋?！?

眾人唏噓。

不敢相信平日里溫婉的柳側妃竟如此膽大狠毒，敢謀害王妃。

蕭鐸突然掐住我的手腕，他指尖的溫度比劍刃還要冷，墨色瞳仁里翻涌著復雜到令人心驚的情緒：“你究竟是誰？”

現在蕭鐸敢肯定，眼前的人絕不是林霜。

她究竟是誰？

窗外驚雷炸響，閃電照亮他腰間玉玨內側的暗紋——那分明是現代刑偵局檔案里，連環殺手的專屬標記。

果真是他嗎？

我心中冷笑，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