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這幾日鬧鬼鬧得越發兇，顧云山聽了笙兒的勸，不得以請了道士來驅鬼，這道士乃是華山觀的清虛道長，穿著一身竹青色的道袍，修長胡須，眉清目秀，仙風道骨。

顧云山以儒學立身，素來不信鬼神之說，不過看了這樣仙氣的道士，倒多了幾分好感。

雙方廝見完畢，顧云山請清虛去喝茶，清虛推辭道：“施主不必多禮，本道聽說厲鬼鬧事，還是盡快作法的好，若是這鬼祟吸多了陽氣，變成妖孽成精，顧施主后宅之陰人怕皆不免也。”

顧云山臉色微變，拱手道：“道長請。”說著，帶著清虛以及眾位伴當到了素秋埋葬的地方祠堂旁，道：“這是我吩咐埋了的。”因為素秋是犯錯的奴婢，所以并沒有起墳頭，只是在樹下埋了而已。

清虛圍著那地方轉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詞，忽地蹙眉道：“顧施主，不對啊。”

“什么？”顧云山瞪大了眼睛。

“這地方并非她魂歸之地，所以她不安于室地廝鬧。”清虛撫著胡須，搖頭嘆息。

顧云山心道這貨居然也有兩把刷子，點頭道：“道長說得對，這地方確實不是她魂歸之地，哦……發現她的地方是一個突厥尼姑的門前。”

清虛眸光一閃，道：“突厥尼姑？”

“是，”顧云山道：“薩滿上人。”

清虛點了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張符，貼在那埋葬之所，口中念念有詞，那張符忽地飛了起來，大家見此情形，都睜大了眼睛。

清虛掏出木劍，一下擊打在那符上，符忽地著了火，烈焰熊熊。

“顧施主，請帶我去那尼姑所在。”清虛神情嚴肅，似乎看到了什么。

顧云山心中疑惑，卻也領著他進了薩滿的院子。

薩滿正在桃樹下掐花，艷麗的容顏與那桃花樹形成極美的畫軸，抬頭見眾人一起涌進來，當首是個提著劍的道士，劍上還燃著火，蹙眉道：“這是……”

“上人……”顧云山自從發生那事，對薩滿已經產生懷疑，冷冷道：“清虛道長要來抓鬼，請上人饒恕則個。”

薩滿的眼眸忽然發出極亮的光芒，迅疾消匿不見，低頭道：“是。”說著，讓開了。

清虛則一霎不霎地盯著那薩滿，見薩滿讓開了，一步步走到門前，那劍上的火一下騰空而起，眾人發出一陣驚呼，誰知剛剛碰到了地面，迅疾消匿不見。

“這是……”顧云山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無量天尊！”清虛念了聲道號，道：“這素秋正是死在這個屋子里。”說著，指著薩滿的屋子道：“她現在站在里面，說自己死得好冤。”

這話一出口，盡管青天白日，還是把眾人都嚇得打了個冷戰。

顧云山蹙了蹙眉道：“她說什么了？”

“她說……”清虛搖頭道：“唉。”

“請道長直言。”顧云山忽地藐了藐薩滿，見薩滿面色冷然，仿佛對這一切恍然不見。

清虛點頭道：“顧施主，我這就還魂于她。”說著，掏出一張紅符，咬破指尖，在上面劃了幾個符號，然后口中念念有詞，那張紅符又燃燒起來，越來越旺盛，在空中飄搖著，漸漸落在了薩滿的腳下。

大家都瞪著眼看著薩滿。

薩滿長相絕美，這還罷了，可身材卻又這么高大，來的時候，確實傳過許多謠言，可那聲音無論如何不是男子，所以這謠言也漸漸平息了下去，如今素秋被奸殺在門前，人人心頭都浮出一個念頭，這個薩滿難道是男的？

“顧老爺……”清虛忽然發出女子的聲音，恍惚里就是素秋。

眾人聽了這話，嚇得紛紛倒退，連顧云山也退了一步，看著清虛，見清虛做出女子的神態，哭道：“老爺，我既然犯了錯，你大打殺我也是應該，可惜你一片慈心，卻讓我遭受了如此慘事，嗚嗚嗚……”

顧云山雖然不信這種返魂之事，可是耐不住清虛的聲音太像了，而且說的內容，是外人絕對不會知道的，因此也信了三分，遲疑道：“你到底是何人所害，盡管說出來，我會為你做主的。”說著，抬頭藐了不遠處的薩滿，卻見薩滿也在爍爍地盯著清虛，負手而立的冷然里，有一種即將爆發的殺意。

清虛哀婉地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本來是關在書房的柴房里的，那天晚上忽然有個黑衣人進來，劫持了奴婢，奴婢也沒看清他的面目，奴婢本來廝鬧掙扎，卻被他一下擊在了胸前，五臟六飛都被打碎了，嗚嗚嗚嗚……”

此時正是晌午，太陽高照，青天白日，可院子里的所有人，卻被這女子的幽怨聲嚇出了徹骨的寒意。

顧云山見她說“是黑衣人，她不知道”，蹙了蹙眉，正要再次細問，忽見清虛轉向了薩滿，指著薩滿“啊”了一聲，身子急速晃動著，晃動著。

“怎么了？”笙兒幾個上前扶著清虛。

清虛口里發出赫赫的聲音，卻不知道要說什么，身子連續晃了晃，終于停下了來，睜開眼，道：“顧施主，兇手可找到了？”

這么一問，大家知道他又變成了清虛，可是兇手依然沒找到，因為素秋并沒有說兇手是誰，只是指著薩滿晃動，這也說明不了什么，顧云山沉思半晌，對清虛道：“道長，您能直接問她一些細節嗎？”

清虛撫須道：“方才返魂消耗老道許多靈力，今日怕是不成了，若是真的要做，需明日才可。”

“好。”顧云山點頭道：“笙兒，李當，快給道長安排食宿，好生招待，明日再做主張。”

笙兒幾個答應出去了，清虛走的時候，忽然回頭看了看那薩滿，若有所言，終于什么沒有說，走了出去。

“上人。”顧云山到了這種地步，即使是妹妹推薦來的，也只能撕破臉了，何況他早就對這個勾搭嫡子的尼姑不滿，因此道：“方才的事情，您已經看到了，所以還請上人不要離開這里半步，待真相查明之后，上人便可隨意。”

這是被禁足了？

薩滿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