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兒立時懂了，道：“大小姐放心，桑兒地位卑賤，雖然不配，可是大小姐名頭，還是動得她們的。”

霍桐“嗯”了一聲，見桑兒要起身離去，忽地又道：“桑兒。”

桑兒忙轉身。

“你打算怎么做？”霍桐還是有些不放心，若是經驗老道的嬤嬤也罷了，這么個小丫頭，不要吃雞不成蝕把米。

桑兒似乎看出她的遲疑，笑道：“大小姐，這人總有私心，有私心總會犯錯，犯了錯膽子就小了呢。‘

霍桐聽得怔住了，忽然“噗嗤”一笑道：“去吧，缺了銀子盡管過來找嬤嬤，只是有一點，不得讓人發覺了，另外，事成之后，你依然到不了我身邊。”

桑兒臉色微變，咬著嘴唇道：“小姐……”賢臣遇明主，她如今心心念念地就是投靠這位爽利精明的大小姐。

“我會調你去大廚房。”霍桐笑瞇瞇，廚房往往是府中的信息匯聚地，把桑兒調過去，就等于在顧府安插了一副耳朵，這算是最最重要的責任了。

桑兒怔了怔，終于恍悟，笑道：“遵命！小姐”

“這丫頭都成精了。”徐氏在紫檀香爐上放了塊百合香，屋子里立時發出一種清新舒爽的氣息。

“吃了那么多苦，不成精也得成怪。”霍桐感嘆了一聲，打了個呵欠，向寢室走去，忽地又轉過來道：“嬤嬤，明兒跟李管家說，我要個小廚房。”

徐氏跟著霍桐進了寢室，道：“小姐，這也夠了，如今吃穿用度，你都是府里頭一等一的，連月錢都由著你從賬房上領，可別惹著了老爺……”

“我這是幫他呢。”霍桐在那新買的金絲楠描金拔步床上滾了滾，打著床幃垂下來的流蘇，道：“那血沒有腥味，一定是假的，說不得是什么朱砂攙和起來的，隨便找個大夫一驗便知，若是真的揭開了，袁氏怕沒臉擱了，他既然這么護著她，總要付出代價不是，一個小廚房算什么？”

徐氏沉思半晌道：“說是這么說，可小姐怎么不干脆……”

“袁氏沒臉也不會倒下。”霍桐柳眉一挑，道：“與其只是出氣，還不如討點實惠的東西，畢竟我現在底子薄，若是真的弄得他們都沒了臉，來個一不做二不休，我反而塌了架子，而我這樣索要無度，老爺覺得我既出了氣，自然不會再尋袁氏的晦氣。”

徐氏聽了霍桐這話，這才放心下來，笑道：“小姐哪里會找袁氏的晦氣，都是她沒完沒了的要害你。“

霍桐忽地一笑，神情莫測。

第二日李貴帶著人牙子過來，一個人牙子帶了三個，院子里一下多了二十多人，空蕩蕩的院子里，忽然撐得滿滿當當的，都靜悄悄地站在那里，等著霍桐的意思，誰知霍桐一直沒有出來，李貴等得著急，剛要進屋探尋，見徐氏走出來道：“李管家，小姐說讓這些奴婢們隨我過來，人牙子在外面等著。”

眾人怔了怔，看向了李貴，李貴咳了一聲，心道這位主子昨兒剛要了小廚房，今兒不知又要做什么妖，面上笑著點頭，對人牙子道：“你們讓手下的隨這位嬤嬤過去。”

那些丫頭婆子跟著徐氏進了一間敞亮的廳堂，里面擺著書案，幾把椅子，徐氏笑道：“你們在這里候著，大小姐一會兒就來。”說完，“啪嗒”一聲關了門。

那些丫頭婆子面面相覷，只得耐心等候，誰知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有的便有些不耐煩了，一下坐在了椅子上，有的則在房間來走來走去，似乎這樣子會讓時辰走得快些，只有七八個姿勢并沒有改變，只靜靜站著。

來的時候天仿佛亮，此時卻接近中午，太陽從窗戶里曬進來，有些落落的暖意，忽地一只貓飛了進來跳到了眾人腳下，大家都唬了一跳，見這貓炫白一團，玲瓏可愛，有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有的則只是冷冷看著，那貓一下跳到了熟案上，爪子落在了雪白的宣紙上，案幾旁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頭似乎覺得不好，拽著貓想讓它離開，卻忽地被一個三十歲的婦人攔住了。

那婦人笑了笑，從懷里掏出一塊小魚干，那貓一下跳了過來，婦人又走了幾步，貓終于下了地，婦人這才把魚干給它。

“這嬤嬤到底怎么回事？把我們曬在這里？”終于有人忍不住抱怨。

“就是啊。”另外一個道“不是說要見大小姐的，怎么一個面也見不得了的。”

那婦人聽了這話，只是順手撫摸著貓頭，忽地見貓的脖子上拴著一物，不由一怔，伸手摘了下來，見是個細細的紙卷，婦人臉上變色，一下蓋住了貓頭，把那紙卷悄悄抽出來，掃眼看了看，見上面寫著“跟貓走。”

婦人閉上眼，嘴角忽然露出幾分微笑，拍了一下旁邊那個小丫頭，對她使了個眼色，把貓放了開來。

貓用尾巴撓著自己的身子，打了個哈欠，溜溜達達地在人群之中，最后走到那廳堂的一側圓柱，繞了彎便不見了。

廳中眾人正心焦如焚地等消息，大多數人沒有注意到貓的行蹤，婦人卻帶著那丫頭轉過了那圓柱，再也不見了。

其他那些仔細的，也發現了異樣，跟著婦人的腳步，轉過了那個圓柱，廳中的人越來越少，最后那些遲鈍的也發現了，稀稀拉拉地隔著眾人轉了過去。

原來這圓柱背后是一個耳房，霍桐正坐在耳房中間的東坡椅上，進來的人都是優中選優的奴婢，紛紛向她見禮，霍桐點頭微笑，等了一會兒，見所有人都齊全了，轉頭道：“號牌的前八個站出來。”

這話一出口，有人歡喜又有憂，不一會兒，八個丫頭婆子都走出來，當下那個則是那個婦人。

霍桐著意打量著那婦人，見其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秋香色襖裙，頭上挽著烏云髻，面色白凈，神色靜然，問道：“你是哪里的？”

那婦人識字，識字的奴才可不多。

那婦人行禮道：“奴婢姓蘇，原來是英王府的丫頭，英王先去之后，府里頭的人都散了，奴家嫁給一個伙計，后來丈夫做成了掌柜便娶了新人，休棄了奴家，奴家便領著閨女意兒來府里頭試試。”

霍桐打量著那蘇氏道：“你識字？”

“識字？”

“會記賬嗎？”

婦人點頭道：“奴家在柜上的時候，就是記賬的。”

“好。”霍桐笑道：“嬤嬤，去叫李管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