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人！”

王卷之聞言猛地抬手示意噤聲，原本疲憊的隊伍瞬間如繃緊的弓弦，唰地一下矮下了身形。

老營兵咬著解手刀貓腰潛行幾步，扒開一叢稀疏的灌木。

前方十幾步外，赫然藏著一個小小的山洞入口。

洞不深，勉強能分辨出大約是幾名女子，王二后退一步壓低了聲音：

“王大，好像是一群女人！”

“他娘的！女人？！”

“是逃荒的婆娘吧？”

“俺滴親娘！這荒山野嶺的……”

隊伍里瞬間響起一陣騷動，帶著毫不掩飾的驚訝和某種躁動。

王卷之沉默片刻看向牛三貫：

“牛三貫！命你為前鋒，帶上趙鐵柱、劉麻子，組成前鋒楔子！”

“其余人隨后警戒策應，弓弩準備，聽我號令！”

顧正炎聞令默契地彎弓搭箭，箭頭遙指洞口。

“得令！”

牛三貫一聲低喝身體半蹲隱藏在藤牌之后。

劉麻子迅速貼到牛三貫左后方稍遠半步，手中三股鏜鈀穩穩前指。

趙鐵柱殿后幾步，丈二白蠟長槍斜指地面，蓄勢待發。

“記住，不是強攻，是控制，要慢進，勿要打草驚蛇！”

牛三貫聞言重重點頭，三人楔形小隊頂著藤牌，無聲地向洞口推進！

“啊！別殺……別殺我們，我們不是賊人！求求好漢爺饒命啊——！”

一聲驚叫帶著哭腔，瞬間穿破了沙沙的雨幕。

隨著這聲尖叫，藤牌后的牛三貫終于看清洞里景象。

洞內四個女子衣衫破爛，但若仔細分辨，仍能看出四人衣物質地是尚算細密的青灰細麻，八成不是什么貧家女子。

再看那幾人臉上雖臟污的厲害，但那眉宇間的輪廓，依稀還能看出原本的清秀姿色，若在太平年景精心打扮一番，倒也算得上可人兒。

“嘶……小模樣還挺水靈……”

“嘖嘖……看著像是哪個大戶人家跑出來的……”

隊伍后方壓抑的騷動瞬間爆發，有人忍不住低聲起哄：

“牛哥！抓住給兄弟們暖暖被窩吧……”

“嘿嘿，小娘子別怕，哥哥會疼人……”

“乖乖出來讓爺們兒疼疼……”

下流的污言穢語夾雜著猥瑣的笑聲，讓那四名女子嚇得更是魂飛魄散，凄厲的哭喊聲拔高了幾個調！

“聒噪！”

王卷之連刀帶鞘掄圓了拍向叫囂最歡的兵卒面門。

那家伙尚未來得及慘呼便被拍得離地倒飛，“砰”地一聲砸在泥濘中，整個人如同爛泥般癱倒，當場暈死！

王卷之單手拄著連鞘長刀，緩緩掃過噤若寒蟬的眾人：

“誰再敢口出穢語，驚擾婦孺，立斬不饒！”

話音剛落，方才還眼冒淫光、蠢蠢欲動的諸人，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大氣都不敢出！

“呸！”

王二啐了口痰，罵罵咧咧：

“管不住褲襠里的爛肉，就洗干凈脖子等著剁頭吧！”

罵完，他湊到洞口，呲著一嘴黃牙，只是還沒開口，洞里女子卻以為要遭毒手，直接抱作一團尖叫哭喊：

“好漢爺！我等早已是殘花敗柳，身子臟透了，萬莫污了諸位好漢爺的貴體，求求……”

王卷之看著這一幕沒好氣地一腳踹出：

“起開！自己長得丑心里沒點數嗎？”

王二摸著屁股白眼直翻：

“奶奶的……哄女子有甚意思……”

待老營兵走開，幾個女子這才看清洞口站著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年輕軍官。

他雖身沾污漬，但比剛才那呲黃牙的看著像個人樣多了，心中不由驚懼稍減。

王卷之俯視著洞內縮成一團的女子皺眉道：

“你們……是福王府的丫鬟？”

幾個女子聞聲猛地一顫，互相看了一眼后，中間一人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王卷之見狀嘴角扯起弧度：

“既如此，那本官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把王府別院的布置、防衛人數、有無存糧，一五一十說出來，若有半句虛言……”

說著，目光掃過女子們驚恐的眼睛，寒意森然：

“我保證會讓你們覺得死了，會比活著痛快。”

洞內死寂片刻，方才點頭的女子抬頭看向王卷之：

“你……會殺了那些畜生嗎？”

王卷之微微一怔，隨即一字一頓：

“若真十惡不赦，那院中一條狗我都不會留！”

這句話仿佛是一把鑰匙，瞬間捅開了女子心中的地獄。

“他們……他們不是人！是惡鬼！”

“洛陽城破后，老王爺被闖賊捉了的消息剛傳到別院……那個叫高世雄的副典軍立刻帶人砍了長史趙老爺、謝管家和所有反抗的男仆，一刀一個……血濺得滿廳都是！”

話到這，女子的聲調瞬間扭曲：

“然后……然后他們就……就鎖死了院門，仗著手里有刀槍弓弩，把別院里所有的姑娘都……都圈起來，說……說現在沒人管了，他們就是天王老子！”

說到此處，她忍不住環抱自己，牙齒打顫：

“不順從的姐姐，被他們吊在門梁上活活打死，接著、接著就是沒日沒夜的糟踐我們，簡直拿我們不當人……比窯子里的姐兒還不如……”

“夠了！”

王卷之猛地抬手打斷：

“你們的遭遇與我無關，我也不想聽，你只需回答我別院有無糧食？有多少？高世雄手下有多少能打的、多少放哨的？崗哨位置在何處？”

說著，王卷之苗刀挑起女子下巴：

“說清這些，等我殺進去會順帶手幫你們砍了那群豬狗，懂？”

女子驚愣的看著眼前這位俊逸的官爺，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她們的血淚！

他只在乎糧食和……如何利用她們的仇恨去開路，但這交換卻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可是……不說會如何？

女子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瞥向王卷之身后那些人。

那些人眼中露出的淫邪、貪婪、暴戾……像餓瘋了的野狗看到了鮮肉。

她懂了。

不說，她會立刻被那群眼冒綠光的兵卒撕碎，糟蹋后再成為他們口中的“菜人”！

念及此，她嘴唇哆嗦著深吸了一口氣：

“糧倉的鑰匙在高世雄身上，里面有糧！很多糧！高世雄說了，有了這糧，等風頭一過，再裹些流民……他也能當個山大王了！”

“至于護衛人數，加上高世雄的十來號兄弟，還有他們后來挾裹的十幾個逃兵……總共也就三十來個能拿刀的，只是……只是他們守著高墻，占了地勢，平時都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夜里輪流值哨，剩下的就……”

她的話沒說完，但那意思所有人都懂。

“但奴婢知道一個通往別院的地道。”

女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頭：

“我們姐妹四個就是從那逃出來的，奴婢可以帶您去！只要讓奴婢親眼看著……看著您殺了高世雄那畜生……”

“呵！”

王卷之聽到這俯身捏住了女子的下巴，迫使她仰起頭：

“小模樣長得還挺俊俏，就是小心思有點太多。”

說著，他的語調陡然轉寒：

“等天黑了，只管帶爺去那個地道，至于不該想的，勸你最好連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