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阿克丹悻悻退出小院之時。

宋把總望著阿克丹一行人離去，抹了把額頭冷汗。

今天這兩邊誰受傷，他都要倒霉，還好最后阿克丹退走，無人受傷，不然他也沒辦法向王德勝交代。

他緊走幾步，上前把顧言扶起，殷勤地幫他拍掉身上灰塵。

“顧公子無礙吧？”

“還好還好，沒被那兇人劃到臉。”

“那就好，顧公子受驚了，您先歇著，在下先告退了。”

宋把總長堆著笑向紅璃要回箭袋，撿起滿地箭枝，又費力拔下釘在門檻上阿克丹皮帽，收拾完殘局，才告退離開。

隨著院門“吱呀”一聲合上，顧言這才長舒一口氣，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方才阿克丹短刃落下時，他都以為臉上肯定要被刻字。

要是臉上真被刻上一個“奴”字，自己以后豈不是只能常年貼一張膏藥在臉頰遮丑，與其這樣，他寧可被刺一刀！

“顧公子，你沒事吧？”紅璃等宋把總離開，放下鐵弓上前。

“沒事，那廝刀沒碰到我。”顧言說完朝紅璃拱手，“多謝段姑娘，又讓你救了我一次。”

“你我之間，何須多言。”

紅璃擺了擺手，示意顧言無需多禮，他們相遇時間才短短數日，卻已一同歷經生死考驗，現在兩人已如相知數十載至交。

顧言盯著紅璃秋水般眸子，欲言又止：“段姑娘，你為什么會說滿語？”

“那日雷劈，我們記憶交換，我就會學會滿語，今天見那滿人要傷你，我急著喝止他便說出來，卻嚇跑了這個八旗子弟。”

“原來是這樣！”

顧言點點頭，卻突然想起一件糗事，作為大學生，顧言自然是看過不少島國諸位老師作品，這事要是被紅璃知道，自己只能挖條地縫鉆進去。

他一邊拼命回想自己穿越前有沒有干了什么不能讓紅璃知道之事，一邊小心翼翼試探問道：“你還有我其他記憶嗎？”

紅璃狡黠一笑，指尖在他掌心輕輕一劃，“不告訴你。”

顧言看著對面巧笑少女，心里發虛，連忙轉移話題。

“糟了！”他故意嘆道，“你今日暴露了身手，而且還說滿語，宋把總都見到了，要是他向王德勝上報，必然會起疑心，這出逃之事又多了變數。”

紅璃輕嘆一聲，“總不能真讓那個韃子在你臉上刻字，事已至此，只能到時再想辦法。”

“不過我看那宋把總懼怕阿克丹，正好可以就此做文章，”顧言沉思片刻，“我包管那宋把總不會把今天之事說出去。”

說完，便拉著紅璃慢慢踱到院門邊，透過門縫，看見門外宋把總正拿著阿克丹皮帽吩咐手下。

“你找匠人，修補這頂帽子，記得寧可多花點銀子，也要補好，我回頭給阿克丹大人送去。”

看來這廝的確很怕阿克丹。

他湊近紅璃，對著耳朵低語幾句，紅璃垂眸靜靜聽完。

紅璃大聲說道：“顧公子，今天那個滿人太可惡，你差點命喪他刀下，”

顧言也扯著嗓子，大聲回應：“白小姐！等過幾日，張勇大人召見你，你一定要問問這是不是張大人待客之道？”

院外宋把總聽的一清二楚，聞聲驚的渾身一抖，他連忙推門進來，朝兩人躬身作揖，“我的兩位大人啊，這事可不能到處亂說啊。”

顧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說道：“宋把總，今日那個阿克丹實在可惡，不單辱罵你，還差點害了我性命！”

紅璃也憤憤不平接過話來，“顧公子是我隨行之人，欺負他就等于欺負我，欺負我就等于欺負白王爺，等見了張勇大人，我一定要告他一狀，讓張大人把這廝砍了，替你們出口惡氣！”

“不可不可！”宋把總聞言身子一顫，連忙制止：“顧先生明鑒！那阿克丹雖然是個小小什長，但是他兄長是正藍旗章京！”

他左右張望一番，壓低聲音道：“他兄長以前是睿親王手下紅人，睿親王死了才失了勢，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就連張勇大人，看在他哥面上，也要給阿克丹幾分薄面，不然他怎么會這么飛揚跋扈。”

“白小姐去告狀，提督大人最多責罰他點銀子就了事。”

“可張勇大人治軍嚴謹，一定會罰我守護不力之責，阿克丹也會遷怒于我，顧先生你們可以一走了之，我就慘了。”

“我還有一家老小啊！”宋把總作揖道，“求白小姐不要上告此事，我們就當它沒有發生如何？”

紅璃佯怒，“那廝太過可惡，張大人是云南提督，還會怕他嗎？”

顧言也在旁邊添油加醋，“宋把總，你盡可以放心，張勇大人清白毅重，明辨是非，一定知道和你沒關系。”

宋把總噗通一聲跪下，“求兩位大人放過！千萬不要把此事聲張出去。”

“此事我不管了，你拿主意！”紅璃再也忍不住笑，只能轉過身徑直回屋。

宋把總哭哭啼啼地拉著顧言哀求半天，顧言這才假裝無奈點頭允諾，“罷了，宋大人這幾日待我們不錯，我就斗膽替我家小姐答應你，替大人把此事瞞下，就當它沒發生過，如何？”

顧言虛指院外，“不過院外兵卒，如果他們出去亂說，可不干我事！”

“他們都是我親信手下，稍后便交代他們，絕不泄露半點風聲！”

宋把總這才如蒙大赦，從地上連滾帶爬起身，對顧言千恩萬謝。

顧言抬手虛扶，溫聲道：“宋大人不必客氣！”

接著話鋒一轉，“只是在下對云貴風物頗為好奇，不知宋大人能否幫我找幾樣事物？”

“先生盡管吩咐！”

顧言慢條斯理取來紙張，提筆沙沙寫下清單，要宋把總幫他找一些風土書籍，再去尋些當地小吃點心給紅璃。

宋把總本以為顧言會獅子大開口索要金銀，卻見他只要些不值錢東西，心中放心大石頭。

他眉開眼笑，“顧先生好雅興！騰越府雖是小地方，但卻是茶馬古道上必經之路，顧先生所要這些東西，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事，明日我就讓他們送來。”

等顧言回到內室，段紅璃正倚著雕花窗欞，眉眼彎成兩汪月牙，雙頰酡紅似醉。

“這事本來應該是我們求宋把總保密，結果卻賣了一個人情給他。”

顧言挑眉輕笑，“雕蟲小技罷了，這就叫退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