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內,只見徐三全臉色煞白,正癱坐在太師椅上。
“掌柜的,掌柜的,你快醒醒!”
張順正手忙腳亂地掐他人中,而葉蘭則在一旁不斷呼喊。
周仁呢?
則站至一旁,渾身都是看戲的模樣。
正當這混亂之際,卻樓上忽然傳來一聲輕喚。
“都退開些,別堵著掌柜的氣脈。”
這聲音綿軟悠長,柔媚中還帶著幾分狠辣。
陳南生循聲望去,只見樓梯轉角處,一位美婦人正扶著樓梯款款而下。
她約莫三十出頭,云鬢斜綰,柳眉杏眼。
絳色羅裙裹著豐腴身段,腰間絲絳一束,顯得胸脯更加飽滿。
“這人約么是……徐夫人?”
陳南生回想著記憶,片刻便找到了這美婦人的基本情況。
她本是藥農之女,家中貧寒,早年跟著父親在山中采藥為生。
徐三全因經營醫館,便與她父親有了往來。
她也因此常來醫館送藥,一來二去便留在館中干些雜活。
后來徐三全原配突然病故,彼時她卻被發現懷有身孕。
之后的情節,便是徐三全順水推舟將她扶正,使其成為了掌柜夫人。
但說來也怪……
自從她成了夫人,竟讓這幾近潦倒的醫館蒸蒸日上。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徐三全身體的每況愈下。
從原本的體格硬朗,到現在的枯瘦如柴。
甚至現在只因情緒激動,面色就會直泛青白……
因此縣上也傳出不少風言,說這徐夫人有什么特殊癖好,才會讓徐三全變成這般模樣。
陳南生喉結滾動,忙將視線避開。
“這美婦人天生媚相,今日一見果然非同一般。我可與你少接觸為妙,以免落得個和徐三全一樣的下場。”
而反觀周仁,他見美婦人走來便雙眼直怔,似丟了神一般。
周仁心中喃喃:
“這美婦十五年前嫁與徐三全時便艷驚至極,如今生了孩子,眉眼倒愈發明艷,別有一番風韻。只是這徐三全現在已是身形枯槁,也不知他死后誰還能與這美婦相伴。”
想到這里,他趕忙收起腰腹,試圖讓這綢衫下的肚腩繃緊,讓自己看起來能壯碩三分。
此時葉蘭見美婦人下樓,忙不迭地撲上前去,帶著哭腔道:
“夫人,不好了!掌柜的暈倒了!”
徐夫人淡淡瞥了一眼椅上的徐三全,語氣平靜。
“慌什么,我這不來了么。”
說著她蓮步輕移,走到徐三全身邊,伸手搭在了他的腕上。
相比于診脈的動作,反而欺霜的小臂更加惹眼。
待她診畢后,便從袖中取出一枚藥丸,沒正眼地交至葉蘭手上。
“老毛病了,情緒激動時便愛犯一些癔癥。張順、葉蘭,扶掌柜去樓上歇著,好生照看。”
二人忙不迭應下,架起徐三全往樓上走。
即便這樣,徐三全仍在犯著迷糊,嘟囔著“福地”、“暴殄天物”之類的話。
待二人攙著徐三全上樓,徐夫人這才轉向周仁,微微頷首:
“見過周掌柜。”
周仁眉目一喜,趕忙回禮。
“見過徐夫人。”
陳南生見狀,也趕忙上前行禮。
“見過夫人。”
只見徐夫人微微一笑。
但此刻她竟沒有第一時間追究陳南生的責任,反倒打量起他來。
“你一晃也來了醫館多年,想不到明里暗里竟然有這么多的能耐。當日老爺為你妹妹診脈那晚,我頭痛吃緊,竟不知他開出二十兩的荒唐價碼,我若知曉,定會阻攔于他。”
“夫人言重了,掌柜并未多要,開出的是和張府夫人同樣的價碼。”
陳南生雖嘴上如此言說,但心中暗忖。
什么頭痛吃緊,都是些騙人的鬼話。
他分明記得第二日清晨,徐三全從樓上下來時,分明是扶著欄桿,滿是腰酸腿軟的模樣。
“那也不妥,入了醫館便是自家人,有困難更要互相幫襯。”
說著,她便拾起案上的錢袋,將其放在陳南生的手上。
“你妹妹正是用錢的時候,這銀子你盡管收下。仙門選拔雖好,但眼下還是調養身子更為緊要。”
“夫人萬不可,南生只是……”
陳南生還未說完,徐夫人另一只手便已然搭上。
她的手指用力緊握,在這種包裹下,陳南生迫不得已攥緊了送入手中的錢袋。
一時間,柔嫩的觸感讓他渾身一僵,說不出話來。
只不過這美婦手掌的溫度卻冰冷至極,完全不像有血液流淌的模樣。
陳南生心中生疑。
暗道這美婦人在搞什么名堂?
平時每每路過問候都未曾受到她的正眼,今日一番躁動下來,卻如此熱絡寒暄。
有詐!
一定有詐!
陳南生見不好拒絕,便忙不迭地將手收回,正言道:
“謝……謝夫人。”
此時二人正相對而立,而陳南生又比徐夫人高出一頭。
他低頭拜謝時,視線正巧掠過那微敞的衣襟。
此時一抹雪白溝壑撞入眼簾,不禁讓他心神一蕩。
他耳根一紅,連忙目光躲閃,怕瞧盡了春光。
陳南生的窘迫徐夫人看在眼里。
她不但未怒,反而眉眼含笑,走至一旁。
這場景讓一旁的周仁看得眼熱,恨不得馬上取而代之。
他心中暗道:
“果真還是精壯少年好,少婦看了也走不動道!”
但周仁沒有放棄,他搓手上前,找話道:
“夫人明鑒,只是這些藥材……”
沒等他說完,徐夫人便收了神情,淡淡道:
“既然是老爺交代的差事,又是南生良草交換而得,自然要收下。”
周仁雖有些尷尬,為了多言幾句,忙不迭點頭附和。
“全憑夫人做主、全憑夫人做主……”
說著他便要指揮伙計搬木箱,卻不想此舉一出,立刻被徐夫人攔住。
“周掌柜不要再麻煩伙計了,我們醫館自有伙計,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周仁見碰了個軟釘子,一時面色有些掛不住,略顯尷尬。
他還想再攀談幾句,卻不想徐夫人早已轉頭面向陳南生,連個眼風都沒給他留。
周仁見狀,便是沒了風趣,只能悻悻離開。
“我去送送周掌柜!”
陳南生見周仁要走,趕忙搭話,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
卻不想他腳步剛動,便被徐夫人叫住。
“你等一下,這些事讓其他伙計干就好,我還有話要對你交代。”
陳南生聽聞心中一沉,但眼下只能轉過身來,以笑相待。
“夫人您說。”
“你在醫館這些年付出不少,今后你妹妹用藥,盡可在庫房任選,不必記在賬上。”
陳南生剛要開口推辭,徐夫人便又近一步,柔聲道:
“我不想聽到什么辭工的話,往后的工錢加倍給你。我知道,這些年你只做個采藥雜役著實委屈,今后我會跟老爺言說,讓他傳你些真本事。”
說到最后一句時,徐夫人忽然輕附于他的耳畔。
此時幽香撲面,陳南生只覺耳根發軟,身麻半邊。
“若你還想學些真功夫,我房里倒有幾本醫經,你可趁老爺不在時來我屋內查看。”
陳南生哪見過如此場面,他忙不迭地后退兩步,拱手答道:
“謝過夫人,南生全憑夫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