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楠下意識地尖叫起來。
那個人很快跑到她身前,將她重重撲倒在地。她一邊哭叫,一邊本能地舉起右手的天堂傘打著那個人的頭。在仰躺在地上的幾分鐘里,她清楚地看到僅一墻之隔的居民樓里,離她最近的幾戶人家里,所有的燈都亮著,卻沒有一個人打開窗戶伸出頭來看看外面發生了什么。
十點多的下著小雨的初秋的郊區夜晚,是如死亡般的沉寂的安靜,她的哭叫求救聲那么凄厲尖銳,樓里的人不可能聽不到的。那一瞬間,她深刻地體會到了“各自打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世態炎涼。
好在男人聽到她不停歇的尖叫聲,嚇得住了手,爬起來,站在那里嚅嚅地說:“我沒想嚇你,就想問你一下時間。”
她驚魂未定地爬起來,帶著哭腔說:“問我時間?我經過你身邊時,你怎么不問?”
“你走吧,我不嚇你了。”男人說。
她收起被打彎了的傘,轉過身,飛也似地跑了起來,一秒鐘也不敢慢下來,生怕那個男人又追了過來。
一口氣跑到小區深處她住的樓下,又跌跌撞撞跑上四樓,借著昏暗的燈光,她發抖著掏出了鑰匙,打開了門,迅速進去,使勁地撞上了門。
那兩個人都在,聽到她進屋的聲音,紛紛從各自房間里走了出來。她如同見到親人一般,放聲大哭起來,止不住地哭。
“怎么了?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啊?咦,你背上有濕泥呢。摔跤了嗎?”
“我碰到流氓了。”她抽泣著說。
“啊?”
“沒什么事吧?沒吃什么虧吧?”
“倒是沒什么事,他聽到我的尖叫聲,嚇得停手了,說就想問我一下時間。我搞不懂,我經過他身邊時,他不問,等我走過他十幾步了,他追過來把我壓倒了。我一直叫,他就住手了。”她稍冷靜下來,斷斷續續地跟他們說著,她覺得自己有點思維混亂。
“可能不是慣犯,是一時起的心。”榮小真想了一下,說。
“有道理,要是慣犯,才不會輕易放過你呢。”亞婧點頭道。
“估計本來是個路人,你經過時偶爾起了歹心,你一叫,又害怕了。應該是這么回事。”
“下次小心點,別回來那么晚了。”
第二天上班,丁楠沒有把這事告訴陳老師和其他同事,本來沒什么的事,經一幫人七嘴八舌的一說,不定性質就變了,搞不好弄得她很難堪。
一整天,她都在準備下一期的稿子,定選題,打電話約稿。雜志社要求兩期稿子同時做,每個月做本期稿子的同時,準備下一期的稿子。月刊忙,時間趕,是眾所周知的事了。
她腦子里時不時會閃現出昨晚的事,想想就覺得后怕。恍恍惚惚中,又到下班時間了,她起身收拾桌子時,才發現昨晚校好的二校稿忘了給設計辦公室的美編送過去了。
“瘋掉!”她嘀咕一聲,拿起稿子,快步來到設計辦公室。
兩個男美編都還在,也都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的樣子。
“小劉,真見鬼了我,昨晚校的二校稿忘了給你了,瞧我這記性。哎呀,真是要瘋掉了。”她對著平時關系挺不錯的男編說。
“想啥了你?”濃眉大眼性格豪爽的山東小伙子劉方重新坐到辦公椅上,仰靠在椅背上看著她。
“對不起,對不起,咱倆一起加會班,把它弄完了,行不行?要是明天弄,主編非吃了我不可,沒敢讓他知道呢,要不又得扣我獎金。”她邊說邊搬了把椅子在劉方身邊坐下。
晚上八點多時,兩人改完稿子出來,一起去快餐店吃晚飯。
“我請你啊,別跟我搶。”丁楠吃著她特愛吃的辣子雞丁蓋飯,說道。
“我從不讓女的請吃請喝。”劉方一邊往他的酸辣粉里倒醋,一邊說。
“呵,還挺男人啊你。”
“最近你們文編那邊工作怎么樣?忙吧?”
“當然了,哪有你們美編清閑啊,兩期稿子一起做,快要瘋掉了。雜志社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趕明兒我換一份別的工作去,不用這么趕的。”
“到處都一樣,各有各的問題。”
“這倒也是啊,呵。”
“和你女朋友怎么樣了?最近沒見她來單位等你下班啊。”
“她去上海出差了,要去一周。”
丁楠一邊吃一邊思忖著,吃完飯到家時估計又得十來點鐘了,昨晚的事如在眼前,時間那么晚,難保不發生類似的事。
“小劉啊,我昨晚加班看二校的稿子,回去時遇到流氓了。”她遲疑了一會,對他說。
“啊?沒事吧?”他一驚,放下筷子,瞪大了眼睛看著她,等著她的下文。
“倒是也沒什么事,我大聲尖叫,他被嚇跑了。”
“那就好,以后自己小心點。”
“是啊。嗯……你看……今天也這么晚了,你能不能陪我回去?我怕再遇到流氓?”
“啊?”這一次,他的眼晴瞪得更大。
“想什么呢你,別想歪了,我是說你陪我回去,可以和我的同屋住一起,我們那是三居,有一個男的。”她解釋。
“這樣啊,這倒是沒問題,行吧。”
吃完飯,她搶著付款時,被劉方使勁拉到了身后,自己付了。
“真是山東漢子啊,女人找你這樣的,可真是享不完的福啊。”她由衷地稱贊他。
兩人一起回到丁楠的住處,她把劉方托付給了榮小真,給他抱了一床毯子過去了,又給他交待了衛生間熱水器等洗漱事宜后,自己回屋看了會英語詞匯書,就先洗了睡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被鬧鈴驚醒后,她立即起床,穿衣,準備過去叫劉方起床,這時她聽見敲門聲。
打開門,只見劉方站在門外,他一臉困意,她卻一臉驚愕。
“怎么了這是?你怎么這么早?我還說過去叫你呢。”她問。
“別提了,你那朋友啊……我下半夜就沒在那兒睡了,在外面客廳里坐了半夜,聽到你屋里有動靜,才過來敲門。”劉方一邊說,一邊推開她的房門,進去了,隨手又關上了房門,坐在她屋里的沙發上。
“到底怎么了?”她坐在床沿上,看著對面沙發上的他,問道。
“你那朋友他……他有問題。”他欲言又止,最終吞吞吐吐地說了出來。
“有問題?”丁楠一下子反映不過來。
“是啊。”他很難為情地說。
“什么問題?”她還是不明白。
“就是……”被她這么一問,他簡直難以啟齒了,但還是解釋了一遍
她用眼光看了他一下,示意著向他求證。她有時單純又遲鈍,總不信一些亂七八糟有違常態的事。
“是啊。”
“瘋掉!天啊,這是怎么回事啊?”
“他摸了好幾次,我實在睡不下去了,就起來到客廳里坐著去了。”
“別急,別急,咱別誤會人家,是不是你想多了?你跟我說說具體情況。”
“我們兩個人不是各蓋著一床毯子嘛,剛關燈睡下不久,他的手就伸進我的毯子里,摸我那兒。我移動了一下身體,躲開了,可是過了十來分鐘,他又伸過來了。就這樣,一夜折騰了三四次。”
“會不會是他在夢游啊?或者他在做夢?無意中碰到的?”她那樣問時,其實并不確切明白夢游是怎么回事,只大概覺得夢游的時候人應該不清醒。
“不會的,剛睡下不久,不可能睡著了。我感覺他清醒得很。”
“那會不會是他迷迷糊糊中誤會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會這么問呢?我覺得決沒有這個可能。”
兩人郁悶了一會,草草地洗漱了一下,上班去了。
后來,她實在忍不住,把這事說給亞婧聽了,兩人討論時,亞婧也一臉費解的神情,說:“聽說國外有這樣的人,之前我沒聽周圍的誰說過這種事。”
丁楠那時尚不知道“雙性男”這個詞,也可能那時候這個詞根本就還沒有出來,只隱約知道這世上好像有那樣的男人,對男人女人都感興趣,看野史得知歷史上的乾隆和和紳都是這樣的男人,真實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從此,她看榮小真時,總覺得怪怪的,但榮看她,沒有任何異樣。她有時就覺得奇怪,又懷疑是劉方在撒謊,但依她的直覺,和對劉方的了解,她感覺劉方沒有撒謊,榮小真就是現在所謂的雙性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