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源點點頭。

顏青衿眸子里閃過一抹興奮的亮光，她饒有興趣地問道：

“再做一題怎樣？”

“好。”

顏青衿白皙纖長的手指握著筆，很快又寫了一道題：

“求所有正整數(shù)n，使得n^2+n+1整除2025n，并求這些n的和。”

秦思源輕輕地“咦”了聲：“這是你想出來的題目，還是從哪本書里看來的？”

顏青衿眨了眨好看的眼睛，抿著嘴兒笑道：“有區(qū)別嗎？”

“這道題同時涉及數(shù)論中的整除性、因數(shù)分解和二次方程整數(shù)解的分析，出得比上一題還要好，基本上接近IMO的競賽難度了，如果是你寫的，我只能說了不起，一個十六歲女孩能寫出這樣的題目非常難得。”

顏青衿嫣然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倒問道：

“你還能心算出來嗎？”

“這題要先從整除性進行推導，然后將2025分解為質(zhì)因數(shù)乘積，枚舉所有正因數(shù)，接下來是方程求解：對每個因數(shù)d，解方程n^2+n+1=d，最后還要驗證正整數(shù)解的存在性……有點難度，完全靠心算不太行。”

秦思源嘴里這樣說著，其實區(qū)區(qū)高中奧數(shù)難度的題目在他眼里毫無難度可言，一秒不用就心算出結(jié)果了。

只是這樣的速度太驚人，他不想繼續(xù)引起顏青衿對他這個女裝身份的好奇與懷疑，便故意拿起筆，寫寫算算，花了差不多四分半鐘，才寫出了最終的答案。

“n=1。和也是1。”

但哪怕他壓縮了速度與實力，依然讓顏青衿的眸子里全是驚訝之色。

這題的難度非常高，高中生中能做出來的鳳毛麟角！

眼前這個秀麗瘦弱的女孩子卻做出來了！而且只花了五分鐘不到！

她再次打量了秦思源兩眼，才驚嘆道：

“你才高一吧？能在五分鐘內(nèi)做出這題……嗯，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數(shù)學天賦遠遠超出常人的女孩。”

秦思源好奇：“第二個？還有一個是誰？”

顏青衿沒回答，只是笑吟吟道：

“抱歉啊，我這人比較陰謀論，之前其實我懷疑過你，是故意以數(shù)學為話題接近我的，畢竟以前也有不少女生給我寫情書，所以我對女生也有些戒備。”

她見秦思源神色有些尷尬，便又是“噗哧”一笑：

“但今天看到你能做出這兩道題，說明了你數(shù)學天賦過人，而且是花了很多時間來研究數(shù)學，不然也不可能在高一就做出這樣難度的奧數(shù)題。”

她伸出白皙如玉的小手，爽朗道：

“我這人不太喜歡交朋友，不過，你可以成為我第二個朋友。”

秦思源怔了怔，有些僵硬地遲疑地伸出手，準備接近她那漂亮白皙有如藝術品的手兒。

卻見顏青衿忽然發(fā)出一聲驚呼：“不要！”然后便飛快收回了小手，俏臉還紅通通一片。

秦思源：“？？？”

“抱歉……我……我不習慣與人接觸……哪怕是……是女孩子……”

顏青衿嬌顏如血，聲音也弱弱的，完全沒剛才的落落大方、從容自信。

秦思源完全摸不著頭腦，你不習慣與人接觸，那主動伸什么手？

害得我還擔心身為男生，手掌比較大，容易被發(fā)現(xiàn)破綻，不太敢與你握手呢。

卻又見顏青衿重新坐好后，臉上紅暈慢慢消散，她伸手撫額，嘆了口氣，無奈地低語道：

“你啊，真是……明明說好這次要努力交朋友的啊……”

秦思源：“？？？”

“沒事，別在意。”顏青衿已恢復了之前的從容，她起身道：

“點的餐應該準備好了，我去取餐。”

“要不我去吧？”

秦思源一起身，卻發(fā)現(xiàn)頭發(fā)一緊，原來是戴著的假發(fā)發(fā)絲被椅子的夾縫纏住，他這一起身便感覺假發(fā)要被扯下來了。

秦思源嚇得魂飛魄散！

幸而他的假發(fā)只是往后拉了拉，并沒有真的掉下來，而且顏青衿已轉(zhuǎn)身邁步了，并沒看到這一幕，還颯爽地揮手道：

“不用了，你不是不擅長與陌生人說話嗎？我去就行。”

秦思源心臟卟嗵卟嗵地急跳，趕緊趁著這個間隙去衛(wèi)生間。

看著衛(wèi)生間的標志，他硬著頭皮，終于還是走進了“W”標志的那間。

還好里面沒人，秦思源趕緊走進一個隔間，將門關上，取下假發(fā)，對著手機屏幕重新戴好，這才暗暗松了口氣，重新走出來。

路過衛(wèi)生間的鏡子前時，留意到臉上的妝容有點化了，只得又硬著頭皮取出化妝盒對著鏡子補了下妝。

前世連站到世界舞臺、領國際大獎都沒化過妝的秦思源，此時卻為了不社死，而“熟練”地對著鏡子補妝。

秦思源說不出的別扭與難受。

尤其是看著鏡子里那個補完妝后，完全看不出破綻、就像個俊秀女孩的身影，秦思源既添了幾分蒙混過去的信心，又有種欲哭無淚的無奈。

上帝你這鬼老頭，開的什么世紀大玩笑啊……

自己前世也算是為世界數(shù)學界與物理學界做出了許多劃時代的貢獻好不好，你既然給了我重生的機會，又為何偏偏讓我附身到這么一個女裝大佬身上呢？

秦思源走回到座位時，留意到后背涼嗖嗖的，早被冷汗?jié)裢噶恕?

他不由暗暗提醒自己，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得盡快結(jié)束這次聚會，不然再出什么意外他就前功盡棄了。

他甚至想過是不是趁這個時候溜走……

但他剛重新站起，顏青衿已捧著點好的食物回來，秦思源只好順勢替她接過餐食，放到桌子上。

“謝謝，小妹妹挺有禮貌嘛。”顏青衿笑吟吟。

秦思源有點哭笑不得，拜托，你也只有16歲好不好？真算起來，你應該叫我叔叔。

目光一掃，見她自己只點了薯條和沙拉，卻幫秦思源點了個常規(guī)的漢堡套餐。

前世在米國吃這些西餐都快吃吐了，但秦思源為了盡快結(jié)束這次“面姬”，還是強行加快吃東西的速度。

“不用吃這么急。”顏青衿抿嘴一笑，樣子說不出的溫柔，像極了一個習慣照顧小妹妹的大姐姐：

“沒有了我再幫你點就是了。”

她這么一說，秦思源反倒不好吃得太急了，只得放慢速度。

兩人邊吃邊聊，顏青衿又輕聲問了些諸如她什么時候?qū)W的高中奧數(shù)，現(xiàn)在學到哪里啦之類，秦思源都瞎編著作答，盡可能避免太高調(diào)。

不過隨著兩人聊起包括數(shù)學在內(nèi)的不少話題，倒是越聊越有相談甚歡的趨勢。

秦思源不得不承認，與學校里的清冷與淡泊形象截然不同的顏青衿，相處起來很舒服，給他的印象也相當好。

秦思源前世從13歲就出國，一直在米國生活工作，接觸過的女生絕不算少。

說實話外國女生的性格是爽朗，但太過開放，長相方面也難入秦思源的眼，刺鼻的香水更是店他敬而遠之。

眼前這個女孩子不但長得秀美絕倫、一張臉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長在他的審美上，而且舉止優(yōu)雅，落落大方，見多識廣，思維敏捷，還特別喜歡數(shù)學。

秦思源真的很少遇到能這么聊得來的女孩子了。

如果不是正好是這么個以女裝的尷尬身份，秦思源倒不介意與與這個小姑娘交個朋友。

對面的顏青衿同樣暗暗稱奇，對面這個女孩子不簡單呀，氣質(zhì)修養(yǎng)極佳也就罷了，不管她拋出什么話題，都能接得好好的，尤其是數(shù)學方面，竟隱隱有種讓她摸不到深淺的感覺。

但秦思源總擔心用偽音露出馬腳，不敢多聊，眼看漢堡套餐已消失干凈，便起身提起小背包道：

“那個……顏青衿，我還有其他事，要先走了。下次我回請你。”

顏青衿也沒挽留，只是微笑著問了句：“要不要我讓人開車送你去車站？”

秦思源再次感覺這個女孩家境不一般，張口就能叫來一輛車送朋友的，可不是普通家庭能做到的。

“不用了，我先去找另一個朋友。謝謝。”

顏青衿輕輕一笑：“好的。對了，你等一下。”

秦思源怔了怔，顏青衿卻沒說話，只是站在原地，幾秒后，她忽然低下頭，白皙小手有些緊張地捏著衣角，目光低垂盯著鞋尖，小聲道：

“星鷺……很……很高興認識你……我們在QQ上……多聯(lián)系。再見……”

秦思源眼力很好，發(fā)現(xiàn)她那晶瑩如玉的漂亮小耳朵竟也紅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秦思源的錯覺，顏青衿身上沒有了剛才的自信從容、好整以暇，更像是個怕生到極點的小女孩。

她原本就長得漂亮至極，臉上多了動人的紅暈后更顯可愛，而且此時聲音柔柔弱弱的，特別能勾起人的保護欲來，秦思源的心跳居然不爭氣地漏了半拍。

他忙穩(wěn)住心神，同時暗暗驚訝，怎么回事？這顏青衿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但好不容易度過了社死的危機，為了避免出現(xiàn)什么意外，秦思源可沒敢再久留，回了句“再見”便快步離開了餐廳。

為了避免邁步太快不像女生，他還特意改為了小碎步，說不出的難受。

直到離開餐廳一百多米、隨便跳上一輛公交車，秦思源才大大地透了口氣，見車上人不多，剛好有座位，便趕緊過去坐下。

一沾著座椅，一種渾身乏力放松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是數(shù)學家，不是演員，說實話，剛才那半個小時左右、提心吊膽的演戲，比做了一天一夜的數(shù)學研究還要累人。

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看出破綻，但不管了，只要不是當場社死，后續(xù)哪怕顏青衿不再聯(lián)系他，他也覺得無所謂了。

……

幾乎同一時間，而在餐廳里，顏青衿也渾身發(fā)軟地坐倒在座位上。

她腦海里傳來一個笑語盈盈的溫柔女生聲音：

“青衿，表現(xiàn)不錯，姐姐表揚一下，努力去做的話，不也是能好好地和朋友說話的嗎？”

顏青衿悄悄看了眼四周，小臉繃緊，在心里道：

“菁衿（jīng jīn）姐姐，你能不能繼續(xù)替我？這里人太多，我……我……我害怕。”

“怕什么，真有事我自然會替你，現(xiàn)在你自己多適應鍛煉一下。就像剛才的道別，你不是表現(xiàn)挺好的嗎？”

“可是……”

“安啦安啦。聽姐姐的話，你得學會成長，不能總是依賴我，畢竟我不屬于這個時代，萬一哪天忽然消失了，你怎么辦？”

“才不要你消失——！”顏青衿忍不住喊出聲音來，她并不知道“居住”在自己身體里的這個顏菁衿姐姐是靈魂、是精神體，還是傳聞中的妖怪妖精。

但這個三年多前、自己最絕望最崩潰之際就出現(xiàn)在自己身體里、擁有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名字的顏菁衿姐姐，確確實實是她最好的朋友。

同時也是她最厲害的理科導師、她最依賴的保護者。

每當不擅長與人打交道、怕生至極點的她不敢與外人打交道時，都是顏菁衿姐姐代替她出面應付。

此時聽到顏菁衿姐姐可能會消失，她怎會不害怕不焦急？

不過見四周又有無數(shù)目光投注過來，顏青衿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發(fā)出了較大的聲音，頓時緊張得俏臉緋紅，在座位上縮成一團，弱小，可憐又無助。

“菁衿姐姐……嗚……”

“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不會消失的，我會永遠陪著你。你啊，這社恐的毛病真是……”菁衿姐姐嘆了口氣：“算了，身體控制權(quán)給我。”

“嗯！”

下一秒，在座位上縮成一團的顏青衿便重新站了起來，身上的氣質(zhì)也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柔弱嬌媚的神色一掃而空，神色變得清冷若霜，干練颯爽，連目光也變得凜然銳利起來。

她環(huán)視四周，那些偷看她的人立刻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紛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顏青衿，或者此時稱之為菁衿姐姐更合適，她這才坐下，拿起剩下的薯條慢悠悠地吃著，同時在心里說道：

“對了，青衿，剛才那個秦星鷺，你可以試著真的與她交朋友。這樣能在數(shù)學天賦、心算能力上都及得上你的女孩，不多見啦。而且她和你一樣，也是社恐，作為一個喜歡數(shù)學的社恐，能遇到同樣喜歡數(shù)學的社恐，概率太低了，你要把握住機會。”

“知道啦，菁衿姐姐，我會努力和她交朋友的，不過……我還是只能在QQ上與她聊天，面對面聊天，還是得像今天這樣，由菁衿姐姐你來替我……”

“一步步來，已比之前進步很多了，三年前你可是連房間都出不了的。”菁衿姐姐鼓勵了幾句，又沉思道：

“不過，這個秦星鷺好像有點奇怪，她說是你的粉絲，但我觀察，她看過來的目光很清澈，并沒任何見到偶像的激動，也沒什么主動親近你的意思，反倒有種莫名的緊張與畏縮，好像總是急著要離開，話也不敢多說……”

菁衿姐姐說到這，又笑了起來：“算了，多半還是因為她社恐吧，總之，比那些變著花樣、懷著種種不可告人目的來接近你的人要好。”

“嘻，有菁衿姐姐保護我，我就不怕了。”

……

秦思源自然不可能知道有“兩個”女孩在背后討論他。

他翻找了一下原主帶來的小背包，悲摧的是里面只有那個化妝盒，還有瓶水、公交卡，連一件男裝都沒，錢包里也只剩下十幾元。

原主竟是直接女裝從家里出來的！

秦思源撫額，自己前一世的16歲一心向?qū)W，已在IMO中兩次奪冠，成為無數(shù)人關注的“數(shù)學小天才”，怎么這個平行世界里的另一個“自己”，就這么特立獨行呢？

他再憑著原主的記憶，打開微信支付寶之類查了下，余額全是個位數(shù)，甚至支付寶上還欠著幾百元的“花唄”未還。

好吧，那幾百元的“花唄”換回來的就是身上這些女裝與假發(fā)。

能不能別這么窮！

前世家境優(yōu)渥，從不把錢當錢的秦思源無奈了。

雖然他實在忍受不了身上的女裝，恨不得下一秒就掏錢買到男裝換上，但這么點錢，哪里能買到能穿的男生衣服？

幸而看了下公交的線路，這回倒是運氣不錯，正好是回家的方向，而且距離家附近的公交站只剩下兩站了。

秦思源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保持著女裝，打算回到家再換回男生的衣服。

最讓他惡心的是，公交車里有幾個年輕男生，居然還一直偷看他，還商量著怎么加他的微信。

秦思源渾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差點想用男聲怒吼一聲來嚇唬他們、給他們留下心理陰影了。

但這樣的結(jié)果是兩敗俱傷，他得當場社死……

算了，我忍！

同時秦思源暗自發(fā)誓，這么折磨人的女裝經(jīng)歷絕對是最后一次了！

熬過了度日如年的十分鐘，秦思源跳下公交車，低頭走進小區(qū)，回到家門前。

原主的記憶里，家里應該有個“姐姐”。

秦思源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上帝啊，這時家里千萬不要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