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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追蹤與彎刀港

山風(fēng)徐徐,林葉婆娑。

劉釗靜靜地趴伏在草叢里,目光死死盯著山腳下那群倭人。他的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那日在海上“救”下的海盜模樣。

那人被師父帶走后,就由大師兄接手看管。

可直到今日,卻依舊音訊全無。

如今,林中伐木一事又牽扯出倭寇的痕跡,一條模糊的線索再次浮現(xiàn),像一根魚線悄悄牽動著他心底的疑團(tuán)。

這一切……真會和朱斌有關(guān)?

直覺告訴他,是的。

說他心中不急,不怕朱斌那是假的。

雖然有師父的震懾在前,朱斌未必敢輕舉妄動。

但這樣一把不知何時(shí)會落下的刀,懸在頭頂,怎能讓人安心?

所以他決定,不再旁觀。

藏于山林間,劉釗整整潛伏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微暗,倭人們才終于收了手。

劉釗看著那一堆堆木材,心中暗暗咋舌——

這些人并非武者,卻能在山中勞作一整日,日日如是。

若換做尋常百姓,只怕干上幾天就要筋疲力竭、命喪林中。

那些被替換掉的人,恐怕不是跑了,而是活活累死了。

倭人不把大乾百姓當(dāng)人,也不把自己人當(dāng)人看啊~

眼見天色更暗,一名身材矮小卻氣勢逼人的男子出現(xiàn)在林邊,一雙腿有些羅圈。

他手執(zhí)軟鞭,臉上那道猙獰疤痕從眼角蔓延至顎下,仿佛一條蜈蚣爬在臉上。

伴隨著一聲抵喝,林中倭人頓時(shí)動作整齊地收起麻繩,四人一組,開始抬起木料,朝著北邊山腳進(jìn)發(fā)。

那疤臉男子手中的軟鞭如毒蛇般甩動,凡是隊(duì)伍稍有遲滯,便有鞭影落下,毫不留情。

令人心驚的是——那些被抽打的倭人,竟一聲不敢吭!

有一人因?yàn)榈沟⒄`了行進(jìn),被當(dāng)眾抽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疤臉冷笑著拖他進(jìn)小路林中,片刻后獨(dú)自返回。

而其他人則是申請麻木,恍若未覺,似乎死的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一個(gè)不認(rèn)識的路人一樣。

劉釗悄然掠過林邊,只見草叢中只剩下一灘膿水和幾截殘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酸腐惡臭。

“化骨粉……”

劉釗心中猛地一凜。

他曾聽三師兄提過這等歹毒手段——將人殺死后用秘藥化去尸體,神不知鬼不覺,連骨頭都難尋蹤影。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對方心有多狠、謀劃有多深。

引倭人入境、砍伐山林、語言不通、地形陌生,再借大乾百姓對倭寇的天然敵意——這些人就算被當(dāng)牲口使喚,也不會引起絲毫波瀾。

“可這些木頭……到底是要用來干什么?”

他越想越覺不安,貓著身子一路尾隨那群倭人,直到他們抵達(dá)北邊山腳下。

那是流波山脈的尾端,地勢平坦,卻鮮有人跡。

倭人將木頭整整齊齊碼放在山腳,隨后被疤臉一聲驅(qū)趕,四散而去,獨(dú)留下他在原地等候。

一刻鐘后,天色已沉,一支人馬悄然自山道出現(xiàn)。

兩撥人對接得異常干凈利落,領(lǐng)頭者和監(jiān)工只交換一個(gè)眼神,便各自退后,隨即十余名壯漢有序抬起木頭,分批向山下搬運(yùn)。

全程無一句多余言語,隊(duì)列整齊、動作嫻熟,顯然不是第一次操作。

劉釗悄然繞行而下,心頭越來越沉。

這地方……是彎刀港下的山腳。

而那方向,正是王家造船廠的后門!

“原來如此。”

這一刻,劉釗心中的線索猛然串聯(lián)成線,所有細(xì)節(jié)一一歸位。

——朱斌在造船!

而且不是普通的小漁船!

而是二百料的小黃船,甚至還有六百料的大黃船!

這等規(guī)格的海船,稍加改裝便可加裝火炮,成為攻城掠岸的戰(zhàn)船。

小黃船也能運(yùn)兵渡海、攻占碼頭。

若這些戰(zhàn)船落入倭寇之手……黑波碼頭、流波山,恐怕瞬間淪陷。

夜色之下,王家造船廠內(nèi)燈火搖曳,西客廳燭光微弱,一場陰謀正在悄然醞釀。

窗下,劉釗收斂氣息,靠著《龜息功》緊貼墻根,靜聽堂內(nèi)對話。

“朱舵主問,第三艘小黃船何時(shí)下水?大黃船的進(jìn)度如何?”

嬌媚的聲音從廳內(nèi)傳來,語氣柔媚卻透著壓迫。

劉釗一聽,心頭頓時(shí)警覺——張小蓮!

一個(gè)老邁的聲音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應(yīng)道:

“好叫舵主和張夫人知曉,二百料的小黃船再過幾日便可下水……至于大黃船……乃六百料大船,事關(guān)重大,小老兒只得夜間開工,難以加快……”

“砰!”一聲巨響。

桌案震動,茶盞滾落,脆響驚人。

“那是你的問題!”張小蓮冷笑,聲音陡然變冷,“莫忘了,你家那條病秧子命根子,是靠誰的藥續(xù)命的。”

燭火下,那佝僂的老人身影斜投石板,輕顫不止。

“小老兒明白、明白……定不會耽誤朱舵主大事!只求朱大人莫停小三的藥,那孩子是我命根子,是王家唯一的血脈啊……”

張小蓮冷笑著將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桌上,盒子一開,一枚暗紅色丹藥滾落其中,腥臭撲鼻,窗外的劉釗都聞得清楚。

“拿回去服下,這段時(shí)日不會發(fā)病。下次犯病前,我自會再來。”

張小蓮的臉幾乎貼在老漢面前,聲音媚中帶寒。

“至于……還有沒有丹藥,就得看你的表現(xiàn)了。”

窗下的劉釗雙眼圓睜,呼吸驟然沉重。

朱斌在造船,而且是戰(zhàn)爭級別的海船!

倭寇的木頭、盜來的漁船、用藥脅迫的工匠、夜間偷偷趕工——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天衣無縫。

此刻,真相已然浮出水面:

朱二當(dāng)初劫奪劉釗家的漁船,是為了收集漁民船只,用以在衙門兌換大船文書,以合法掩護(hù)造船行為!

大乾雖不禁漁民出海,卻嚴(yán)格推行“攤丁入船”之制。

換言之,一戶一船,要新造大船,必須以若干小船來換取文書——這正是他們打劉釗主意的根本原因!

而山林中的倭寇,則是從海上偷運(yùn)入境,專為伐木提供材料,一切井然有序,瞞過了所有人的耳目。

他們與本地語言不通,又身處異國他鄉(xiāng),這岸邊的百姓大都極恨倭寇,即便是他們逃走也會最終被圍毆致死,如此伐木的消息自然傳不出去,內(nèi)外隔絕!

劉釗心中一沉。

這些船若順利完工,配合倭寇上岸,至少能一次性投放上千精銳。

到時(shí)候,流波山、黑波碼頭、觀塘鎮(zhèn)……怕是真要血流成河!

若自己沒有拜入師門、沒有成為武者,恐怕早在劫船那一夜便尸沉海底了。

風(fēng)起云涌,殺機(jī)暗藏。

劉釗握緊了拳頭,指骨發(fā)白,眸光沉如淵海——

“朱斌……你的志向還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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