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能者。

這個詞，如今已不只是羞辱的標(biāo)簽，而是現(xiàn)實社會中冷酷無情的階級劃分。

塔瑪降臨之后的第兩年間，覺醒浪潮掀起，短短數(shù)日之間，無數(shù)人擁抱了屬于自己的“系統(tǒng)”與“天賦”。有人成為能呼風(fēng)喚火的操控者，有人力可開山、速若雷電；有的甚至在覺醒那一刻便斬殺裂縫怪物，登上各大組織招募榜，成為高階“新星”。

而那些毫無反應(yīng)的人，被統(tǒng)稱為——無能者。

王雨軒就是這萬千“無能者”中的一個。

他曾在裂縫爆發(fā)初期參與救援行動，滿懷憧憬地等待自己的系統(tǒng)面板浮現(xiàn)。但等待的，是一片死寂。每晚他都對著那臺殘破的測試儀器站上幾個小時，卻一次次被告知：“無覺醒反應(yīng)。”

起初他還相信遲到的天賦終會到來，后來他明白了，現(xiàn)實不是童話。

“你只是個平凡人。”

“塔瑪并不回應(yīng)你。”

“別再占用測試資源。”

一張張冷漠的面孔，一句句好心勸退的言語，像鋒利的刀，慢慢將他心中僅存的希望切割殆盡。

在新社會的體系中，無能者沒有居住優(yōu)先權(quán)、無法獲得基礎(chǔ)補給憑證，也不能申請任何與裂縫或獵人組織有關(guān)的崗位。他每天要為一點殘羹冷炙而在補給站排隊，或者在廢墟區(qū)搬運物資換取食鹽和凈水。

最刺骨的是，那些曾一起生活的同伴們，一個個覺醒之后，便再也不曾回頭看他一眼。

王雨軒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獨自坐在廢棄樓頂，望著那座高聳入云的黑塔發(fā)呆。

它矗立在城市的最邊緣，輪廓猶如一柄貫穿天地的黑色長矛，死寂、冷漠，又神圣得令人無法直視。每當(dāng)夜幕降臨，它的塔身就會反射出星點光輝，如同夢魘中的圣壇。

據(jù)說，那就是“塔瑪”的本體。

而人類，只是被挑選的試煉者。

“你根本不該存在。”

王雨軒閉上眼，耳邊似乎又響起了某個冷笑著說出的咒罵。他不記得是誰說的了，只知道那句話從此在他心底扎下根。

他低頭看向手心，干瘦的掌紋上布滿灰塵與老繭。相比那些獲得系統(tǒng)祝福者的熾焰拳、金屬臂、魔紋甲，他的手不過是一雙用來搬磚和搶水的普通手而已。

“再等一天……再等等……”他喃喃著，像在祈禱。

但塔，沒有回應(yīng)。

——

深夜，城邊的封鎖線依舊維持警戒。

一整片黑色鐵絲網(wǎng)包圍著城市與“塔化邊緣帶”之間的緩沖區(qū)。塔化帶，是那些被塔瑪能量影響得異變嚴(yán)重的地區(qū)，棲息著大量裂縫怪物與已失控的異化者。

正常人絕不能靠近。

在鐵絲網(wǎng)前，王雨軒站了很久。

他背著一個空布包，穿著發(fā)白的舊工裝，像一個行將餓死的流民。他本可以轉(zhuǎn)身回營地，躲進那破敗屋檐下的庇護所里，睡一晚，繼續(xù)明天的無望生活。

可他沒有動。

遠處傳來一陣野狗的低吼，幾只獸影躍過瓦礫，在夜色中狩獵。頭頂是一輪巨大的血月，濃稠如潑墨，仿佛連夜空都被塔瑪染上了某種奇異的顏色。

王雨軒的視線再次落在那片封鎖線后。

黑塔，就在那里。

它一動不動地矗立著，冷漠地俯瞰著每一個凡人。

“你在等誰？”他問自己。

“你要等到什么時候？”

沒人回答。只有鐵絲網(wǎng)在風(fēng)中發(fā)出刺耳的金屬顫音。

他緩緩抬起腳步，走到鐵絲網(wǎng)前。那是軍規(guī)級的電磁阻隔墻，大部分能量已耗盡，只剩下空殼般的防御力。

他伸出手，指尖輕觸鐵絲的一角，冰涼。

隨即，他猛地用全身力氣撕扯起一塊早已被腐蝕松動的鐵絲面板。生銹的金屬勾劃破他的手掌，鮮血流淌，卻仿佛喚醒了某種沉睡的本能。

“塔啊……”他望著遠方那不動如山的巨影，喃喃道，“如果你真的在看——”

“那就給我……一點回應(yīng)吧。”

下一刻，他低下身，鉆入那撕裂的縫隙之中。

沒有再回頭。

——

塔化邊緣帶，氣溫驟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金屬腥味。土地斑駁，遍地破敗的樓體與車架，仿佛整個世界都死去了。

王雨軒在廢墟中行走了不知多久。越往深處走，他越能感受到一種“壓迫”，仿佛有千百只眼睛在暗處窺視。

他手中握著一根從廢車?yán)锊鹣聛淼慕饘贄U，腳步沉重卻沒有停下。

“塔……”他喃喃著，像瘋子般重復(fù)，“回應(yīng)我啊……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風(fēng)聲呼嘯，荒原上卷起灰土與碎骨。突然，一道低沉的咆哮從不遠處傳來。

【吼——】

王雨軒猛地轉(zhuǎn)身，只見遠處一道模糊的黑影從殘樓后緩緩走出，體型超過三米，眼中閃爍著幽綠色光芒。

裂縫怪物。

A級以上。

它盯住了他。

王雨軒心頭猛跳，幾乎想要拔腿就跑。但下一刻，他又咬緊牙關(guān)站住了腳步。

“來啊……讓我看看……”

他雙手握緊金屬桿，眼神空洞中透著某種瘋狂，“我到底值不值得被回應(yīng)……”

怪物猛地沖來！

他咬牙撲上，金屬桿帶著呼嘯砸向怪物肩膀，但對方根本不為所動，一爪揮來將他整個身體拍飛。

鮮血飛濺，他撞在一堵倒塌墻體上，口中吐出血沫，意識開始模糊。

遠方的黑塔，依舊寂靜。

他眼皮開始沉重，身體也仿佛漸漸失去溫度……

但就在這時——

轟！！

天穹驟然震動。

一陣低沉的嗡鳴從頭頂傳來，如同地脈震動。黑塔之上，一道肉眼可見的光紋緩緩浮現(xiàn)，籠罩在塔身最底層的某處刻印上。

像是回應(yīng)。

像是……認(rèn)可。

“我……被看見了？”他在意識失落前喃喃自語。

下一刻，腦海中驟然響起一陣機械音：

【檢測到個體生死邊緣意志喚醒——】

【觸發(fā)因果回響·幽塔試煉】

【斷界幽塔——傳送中】

天旋地轉(zhuǎn)，血霧溢散。

而王雨軒的身影，已在原地消失。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