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眼神飄忽不定。

“大人心懷濟世之志，若能位居高位，必能造福一方。”秦玄的聲音愈發低沉，“可若像包青天那般兩袖清風，在這云州官場，怕是寸步難行。況且，這些不過是他們貨物的三成。馬克變賣剩下的貨物回波斯，死者家屬還能得到數十倍賠償。”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只有燭火偶爾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你說得對。”良久，縣令長嘆一聲，“這些東西你本可私吞，卻拿來給我，是為我著想。我...感激不盡。”

“大人言重了。”秦玄嘴角微揚，“屬下和大人，如今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愿意繼續為大人鞍前馬后。”

“好一個能干的屬下！”縣令感慨道，目光落在那堆珍寶上，“你說的那個評書，效果如何？”

秦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大人可以去街上聽聽。現在茶樓酒肆，誰不在議論您破案的神機妙算？民間都說您是當代包青天呢。”

“哦？”縣令來了興趣，“詳細說說。”

“這幾日，我找了城里最好的幾個說書人，讓他們專門說您這個案子。”秦玄侃侃而談，“說您如何明察秋毫，識破兇手詭計。說您如何為死者伸冤，為百姓做主。現在整個云州城，誰不知道您是青天大老爺？”

縣令聽得連連點頭，眼中閃過欣喜之色。

“大人，”秦玄正色道，“這案子在民間和官場的影響力，我們得好好利用。若按部就班慢慢升遷，何時才能施展抱負？”

“說得對！”縣令重重一拍桌子，“眼下形勢大好，若不抓住機會，更待何時？”

“還有一事...”秦玄忽然說道，“屬下想向大人討個賞。”

“捕頭之位，自然沒問題。”縣令爽快地說。

“不是...”秦玄指了指桌上兩個形似饅頭的鐵疙瘩，“這是鑌鐵，用它打造的玄鐵，就是安德那把削鐵如泥的彎刀的材料。若大人愿意賞賜，屬下打算拿來鍛造一柄神兵，以后好保護大人。”

“這有何難？準了！”縣令一口應允。

可話一出口，縣令心中突然升起一絲疑惑。這些東西本就是從秦玄手里拿來的，他若想要那鐵塊，留下便是。為何要大費周章來討要？

他不由想起方才的一幕。一個下屬見到上司貪墨，本該是把柄在握。但秦玄這一要，頓時變成了同流合污。

“真是好手段。”縣令暗自咂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官場上有句話說得好：與其為上官做十件好事，不如與上官同做一件壞事。這才是最牢固的關系。現在好了，秦玄若想告發自己，就等于自掘墳墓。而他孫星，也不必再擔心這個下屬會成為隱患。

“好一個七竅玲瓏心！”縣令瞇起眼睛打量著秦玄，目光如炬。

這年輕人對官場之道如此了然于胸，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秦捕快，這次多虧有你。”縣令走到桌邊，親手將那對鐵錠遞了過去，“你辦事，我放心。”

經過這一番交鋒，他更加確定要籠絡住秦玄。這樣的人才，必須牢牢抓在手中。否則，日后若是成了對手，那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下官不敢當。”秦玄微微躬身，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

“對了。”縣令又從桌上取了一袋珍珠，塞進秦玄手里，“聽說你新婚燕爾，這些日子為了案子怠慢了夫人。這是我給夫人的賠罪之禮。”

“大人太客氣了。”秦玄雖然推辭，卻還是笑納了。

兩人相視一笑，皆是心照不宣。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默契，仿佛一張無形的網，將兩人緊緊聯系在一起。

待秦玄告退后，縣令獨自站在滿桌珠寶前，久久不語。

這一切，秦玄都算計到了。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破案后兩人的關系會回到原點。畢竟一個是縣令，一個是不入流的捕頭。若想借著縣令這條線往上爬，就必須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價值。

所以他才在縣令面前展露對官場的敏銳。同時，還要想辦法與對方綁在一起。

為此，安德必須死。

只有安德死了，那些寶物的具體數目才無人知曉。至于趙小辛？一個從犯而已，根本認不清那些珍寶。

秦玄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灑在他身上，拉出一道修長的影子。街道兩旁的店鋪已經打烊，只有幾家酒樓還亮著燈。遠處傳來醉漢的吆喝聲，和著夜風飄散開來。

他不緊不慢地走著，思緒卻早已飛到了遠方。投名狀已經遞上，他與縣令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接下來，就該順勢而起了。

路過一家茶館時，秦玄停下腳步。透過窗戶，他看到里面還有幾個客人在喝茶閑聊。說話聲斷斷續續地傳出來：

“聽說了嗎？安德死得好慘...”

“可不是，聽說是...”

“噓，這事兒可不能亂說...”

秦玄嘴角微微上揚，繼續往前走。夜色漸深，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響，顯得格外清晰。

幾天后，秦玄搬進了一處小院。

院子雖小，但鬧中取靜，正合他意。前院種著幾株桂花樹，后院還有一片菜地。院墻上爬滿了爬山虎，綠意盎然。

他雇了一對老夫妻看門做飯。呂叔負責雜務，呂氏則打理內務。兩位老人都是本分人，做事麻利，不多嘴多舌。

這天晚上，柳雨柔憂心忡忡地拉著他說：“咱們銀錢不多，這般花銷怎么使得？”她坐在燈下，纖細的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

“要為將來的孩子...”她說到這兒，俏臉一紅，“要為孩子讀書成親攢些銀兩才是。”

燭光映照著她的側臉，勾勒出一道柔美的輪廓。秦玄看著妻子擔憂的樣子，心中涌起一絲暖意。

“賢內助說得是。”秦玄笑著拉她進了里屋。

他從床下拖出一個箱子，打開給她看。箱子里的珠寶在燭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仿佛一片星空。

柳雨柔只看了一眼，便覺天旋地轉。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手扶著桌角才穩住身形。

核桃大的紅寶石，鴿蛋大小的珍珠，金剛鉆，還有南洋特產的金色珍珠...每一件都價值連城。這些珠寶加起來，足夠十個普通人家揮霍幾輩子了。

“我的天...”她驚得說不出話來，聲音都在顫抖。

“這些足夠咱們安穩過日子了。”他的語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柳雨柔呆呆地看著丈夫，不知該說什么好。她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眼前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