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德走在前面，皮鞋踩在松軟的泥地上發出咯吱聲響。

“這是第一家，地盤最大，設備和廠房都在。”

齊游風沒有立即回答。

他仰頭打量著這座像生了銹的鐵疙瘩一樣的建筑，鋼架棚頂部已經銹跡斑斑，幾處還破了洞。水泥地面布滿裂紋，雜草從縫隙中頑強地生長出來。

“這里有多少員工需要安置？”齊游風開口詢問。

張明德翻開手中的資料，“一百八十多人，都是老員工了。”

“社保和養老金欠了不少吧？”

“確實欠了一些。”張明德點點頭，“不過一千二百萬的價格已經很優惠了。”

齊游風沒有說話，徑直走進車間。機器設備東倒西歪，灰塵厚重，顯然已經停產多時。

角落里堆著一堆廢鐵，像是報廢的模具。

“這樣的爛攤子，接手也是個麻煩。”他輕聲自語。

唐胖子跟在后面，不停地擦著額頭的汗。“小風子，要不咱們看下一家？”

另一處是個玻璃制品廠，情況更糟。

滿地的碎玻璃渣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人擠人水泄不通。

“這他媽什么玩意兒！”唐胖子忍不住爆了粗口，“我爸怎么給我們推薦這種地方？這不是坑人嗎！”

張明德依舊保持著職業性的微笑，“各家都有各家的情況，我們再去看最后一家吧。”

穿過一條塵土飛揚的土路，一座軍綠色的三層建筑出現在視野中。

齊游風眼前一亮，這里的規模和保養狀況明顯好于前兩家。

“這是原來的酒廠，”張明德介紹道，“占地面積堪比三個足球場，廠房保存完好。”

兩側的鋼架廠房內，一側擺滿了釀酒設備，另一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上千個大酒壇。

空氣中還能聞到淡淡的酒香。

但真正讓齊游風震驚的是一樓大廳的景象。

“這些...這些坦克和裝甲車是怎么回事？”他指著滿地的軍事裝備，聲音微微發顫。

張明德神色如常，“這是特殊時期的淘汰裝備，暫時寄存在這里。具體情況不便多說，但不會影響交接。”

“多少錢？”齊游風問。

“950萬，包括所有設備和存貨。員工只有28人需要安置。”

齊游風的心跳漏了一拍。這簡直是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光是這些設備的價值就不止這個數。

正當他準備答應時，張明德又開口了：“其實...價格還可以商量。”

接下來的談判異常順利。幾個電話打完，價格直接降到了800萬。

簽合同時，齊游風的手有些發抖。這150萬的差價來得太突然，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唐胖子也是滿臉困惑，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的手機。

“張局長，要不我請您吃個飯？”齊游風試探著問道。想趁機打聽一下這其中的門道。

張明德卻直接擺手，“公務時間，不便久留。改天再說。”說完轉身離去，腳步匆匆。

陽光斜斜地照在空曠的院子里，齊游風和唐胖子面面相覷。

廠房里那些冰冷的軍事裝備在陰影中顯得格外神秘。

“胖哥，你給你爸打個電話問問？”齊游風輕聲說。

唐胖子搖搖頭，“這事確實得問問我爸，可現在是工作時間...我爸上班可忙了，哪有空接電話。再說...”他欲言又止。

齊游風沒有追問。

他站在院子里，看著那些沉默的機械，總覺得這筆生意背后藏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夕陽西下，軍綠色的廠房投下長長的影子。幾只麻雀從屋頂掠過，發出細碎的叫聲。

齊游風摸了摸口袋里的合同，那薄薄的紙張此刻顯得份外沉重。

他突然想起簽合同時張明德那意味深長的眼神。

那眼神里似乎藏著某種警告，又或者是某種暗示？

風吹動廠房的鐵皮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齊游風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機油味和陳年老酒的氣息。

他緩緩開口：“張明德這個人，我接觸過幾次。做事謹慎，從不犯錯，一直都是你爸的得力助手。這次降價......”

話未說完，唐胖子擺手打斷：“也許是市場行情不好呢？其他人收購那些破廠子的時候，也許也都砍過價。”說這話時，他的眼神有意無意地避開齊游風。

“或許吧。”齊游風扯出一抹笑，“是我太較真了，一聽是唐叔介紹的就沒多想。多虧他提醒，不然我這個冤大頭......”

唐胖子的表情一僵，趕忙岔開話題：“先吃飯吧，我知道附近新開了家粵式酒樓。”

齊游風點點頭。兩人一路無話，各懷心事地來到飯店。

飯后，唐胖子打車回金玉良緣。齊游風望著出租車遠去的背影，眼神漸漸凝重。

他轉身走向銀行，準備辦理轉賬手續。

銀行大廳里人來人往。

齊游風坐在等候區，看著手中的號碼牌，思緒卻飄向了那些即將接手的破舊廠房。

工人安置問題、設備更新、產線改造，每一項都需要大筆資金投入。

最讓他抓狂的一點就是，這筆交易背后錯綜復雜的人情世故。

【叮咚】一聲，手機屏幕亮起。

是洪云禮發來的微信語音：【齊老板，晚上一起喝一杯？我請客。地方你定。】

齊游風看著屏幕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婉拒：【抱歉，今晚真的有事。】

他和洪云禮之間的關系，確實需要保持適當距離。但完全撕破臉也不是明智之舉。

正思索間，洪云禮又發來消息：【后天揭陽有個翡翠公盤，你去不去？聽說這次有不少好料出現。】

【手頭寬裕的話，可能去看看。】齊游風故意含糊其辭。

【哈哈，你就別裝了。上個月不是剛賺了上億？要不要一起去？】

齊游風看著這條消息，眉頭微皺。洪云禮最近對他的動向似乎格外關注，這讓他有些不適。【等處理完手上的事再說吧。】他簡短回復。

對話到此中斷。齊游風收起手機，繼續等待叫號。

等轉賬手續辦完，天色已經泛起暮色。

他開車回到別墅，剛準備沖個澡放松一下，門鈴突然響起。

監控畫面里，梁月一改往日的張揚打扮，白色連衣裙勾勒出清麗的輪廓，提著兩個精致的禮盒，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

那副乖巧模樣，與平日里肆意妄為的性子判若兩人。

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自然，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才按響門鈴。

齊游風站在公寓門口，眉頭微皺地注視著眼前的不速之客。

“這位大小姐居然登門拜訪？”齊游風挑了挑眉，“還帶著禮物，真是稀奇。”

“進來說吧。”齊游風側身讓出門口的位置，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