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打量了眼芷柔，不知不覺間，沈姑娘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即便穿著粗布衣裙也掩不住那份清雅氣質。難怪這些年主子總往她身邊湊，連帶著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溫柔了許多。

廚房里的氣氛正好，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

“你說要在梅嶺山上修路？”

陸謹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他的身影擋住了大半的陽光，讓廚房頓時暗了幾分。

芷柔連忙解釋：“師父，山上沒有路太不方便了，洛星辰是好意。”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懇求。

“古師傅，我只是想答謝您贈送劍法之情。”洛星辰也開口道，語氣誠懇。

這時，沈老太太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既然是小家伙的一片心，就收下吧。”她慢悠悠地走到陸謹身邊，笑瞇瞇地說，“等芷柔的莊子建好了，姐姐大人隨時可來此休憩。”

陸婆婆站在沈老太太身后，眼中閃過一絲期待，看向弟弟。她的目光柔和，似乎在無聲地請求。

陸謹沉默片刻，目光在洛星辰身上停留：“你真想為我和姐姐修路？”

“當然。”洛星辰毫不猶豫地答道。

“那好，”陸謹抬手打斷洛星辰的話，目光如炬，“如果是真心，就自己一個人修，若要找別人幫忙，那就不必了。”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廚房里安靜得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喜安更是張大了嘴巴：讓親王嫡子親自修路？這和尚也太狂了！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家主子，生怕他當場發作。

“這條小徑是我跟姐姐踏過的，”陸謹站直身子，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要是你親手來搞，這番好意我們心領了。”說完，轉身離開，背影挺拔如松。

洛星辰看向芷柔，眼中滿是震驚。陽光重新灑進廚房，卻驅散不了眾人心中的驚愕。

芷柔也沒想到師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看著洛星辰，欲言又止。

柳青荷和喜安面面相覷，都不敢出聲。這個要求實在太過分了，讓一個養尊處優的郡王親自去修路？這不是存心刁難嗎？

陸婆婆嘆了口氣，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跟著弟弟離開了。

沈老太太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她知道陸謹的性子，這個要求雖然看似無理，卻是他考驗洛星辰的方式。

廚房里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連原本歡快的流水聲都顯得格外刺耳。洛星辰站在原地，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芷柔看著他的側臉，心里忐忑不安。她知道，這對洛星辰來說是個艱難的選擇。一個貴為親王嫡子的人，要親自去修路，這不僅是體力活，更是對他身份的一種挑戰。

夕陽西下，最后一縷陽光也消失在天際。廚房里的光線越來越暗，卻沒有人去點燈，仿佛都在等待著什么。

洛星辰走出梅嶺庵時，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山間的風裹挾著淡淡的桃花香，卻驅散不了他心頭的困惑。

他轉頭看向身邊的芷柔，眉頭微微蹙起：“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師父了？”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解與無奈。

“應該沒有吧。”芷柔搖了搖頭，發絲在風中輕輕飄動，“師父他向來都是這樣，最看重人心。每個來拜訪的人，他都會用不同的方式考驗。”

洛星辰停下腳步，望著山間蜿蜒的小路，眼中閃過一絲困擾：“讓我一個人修路，這不是折騰人嗎？我派人來修不是更好？這難道還體現不出我的心意？”

山風徐徐，帶起芷柔裙角輕揚。她抬眸看向洛星辰，目光中帶著幾分思索：“師父他性子是古怪了些，但對你其實挺好的。你想想，他可是把獨門劍法都傳給你了。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陸婆婆對我倒是和善，可你師父……”洛星辰嘆了口氣，目光投向遠處的山巒，“每次見他，總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喜安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自家郡王的神色。他還從未見過郡王這般糾結的模樣。

芷柔心里也覺得蹊蹺。她不是沒注意到，每次師父看洛星辰的眼神都很復雜，似乎藏著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有時是審視，有時又帶著一絲懷念，更多的時候卻又像是在壓抑著什么。

兩人沿著山路緩緩而行，周圍的景色漸漸變得開闊起來。

路過一處陡坡，洛星辰下意識伸手想要攙扶芷柔，誰知她一個輕盈的跳躍就落在了下方，還回頭沖他調皮地眨了眨眼：“郡王，我可不是以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了。”

洛星辰無奈地收回手，看著她靈動的身影，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這丫頭的武功確實見長，已經不需要他事事照顧了。

“郡王，”喜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您真的要親自修這條路嗎？”

洛星辰站在山坡上，目光投向遠處起伏的山巒。風吹動他的衣袍，也吹亂了他的思緒。

從小到大，即便是給皇伯父賀壽，也不過是尋些珍奇異寶，何曾親手做過什么。更別說修路這樣的粗活了。

芷柔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猶豫，輕聲道：“你大概以為，以你的身份，為我師父和陸婆婆鋪墊道路，有失體面？”

洛星辰一怔，沒想到她看得這么透徹。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襯得他的表情更加復雜。

“這種事情我真是頭一回。”他坦然承認，“不是覺得丟臉，只是……”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句。

“那就算了。”芷柔聳聳肩，語氣輕松，“大不了我來修就是。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你？”洛星辰挑眉，“你師父會讓你一個人修？”

“我一個瘦弱小姑娘。”芷柔眨眨眼，露出狡黠的笑容，“師父肯定不會這么為難我的。”

洛星辰輕哼一聲：“所以你也覺得你師父是在為難我？”

芷柔訕笑：“師父年紀大了，想法和常人不同，咱們做晚輩的就別計較了。再說了，他老人家一定有他的道理。”

天邊的云彩漸漸染上了晚霞的顏色，提醒著洛星辰該回學館了。

“我走了，過些日子再來看你。”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準備離開。

“不用了。”芷柔連忙擺手，“我的莊子快修好了，到時候我就要回家了。這段時間就別來打擾師父和陸婆婆了。”

“那正好，我去你家找你。”洛星辰笑著說完，帶著喜安轉身離去。

芷柔站在原地，目送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山道盡頭，才轉身往山上走。夕陽的余暉灑在她的背影上，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