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花園小徑上,蕭語柔和桂辰并肩而行。微風拂過,帶來陣陣花香。
一路上,蕭語柔說得多,桂辰聽得多。她說起小時候的趣事,說起府中的變化,說起這幾年的經歷。桂辰只是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附和兩聲,目光始終溫和而疏離。
“記得小時候,二哥最喜歡帶我去后山看螢火蟲。”蕭語柔望著遠處的燈火,語氣中帶著懷念,“那時候我總覺得,那些螢火蟲就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地上。”
桂辰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五妹妹還記得。”
“當然記得。”蕭語柔轉頭看他,“二哥教我認字時的樣子,教我彈琴時的樣子,我都記得。”
桂辰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可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
蕭語柔輕輕嘆了口氣。自從桂成林一事后,二哥就像變了個人。以前的溫潤如玉不見了,剩下的只有自暴自棄和消沉。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蕭語柔才將桂辰送回房。
“五妹妹不想說些什么嗎?”桂辰忽然開口問道,聲音里帶著幾分苦澀。
蕭語柔抬眼看他:“二哥想聽我說什么呢?那些道理,二哥不都明白嗎?”
桂辰望著她清澈的眼眸,不由露出一絲苦笑。燭光映照在他蒼白的臉上,更顯得他形容憔悴。
是啊,道理他都懂。可母親已逝,父親遠走,連妹妹也變得陌生。這偌大的府邸,處處都是回憶,卻再也找不到從前的影子。他實在不知該如何繼續活下去。
“二哥,能麻煩你幫我一件事嗎。”蕭語柔忽然說道,聲音輕柔卻堅定。
桂辰下意識想要拒絕:“五妹妹,你知道我......”
“我知道,絕不會逼你做違心的事情。”蕭語柔輕輕推了推身邊的阿鶯,“我發現身邊的人都不識字,這可不行。但我沒時間教他們,希望二哥能做這個老師。目前就阿鶯、蕭瑾和大哥晏瀾三個學生。”
阿鶯聽到自己的名字,連忙行了個禮:“請桂二爺多多指教。”
提到晏瀾,桂辰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垂下眼簾,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袖:“他會愿意嗎?”
“會的。”蕭語柔笑著說,眼中帶著篤定。
桂辰猶豫片刻,眉頭微皺:“我怕教不好......”
“二哥才學出眾,你都教不好,那就沒人能教了。再說這些可都是我的心腹,現在正是風雨飄搖時,我也只信得過你。”蕭語柔走近一步道。
看著蕭語柔誠懇的目光,桂辰心中一動。若能做些有意義的事,也算沒有白活這一場。他輕輕點頭:“好。”
回到幽谷,蕭語柔得知晏瀾已經回來,馬上叫人把他帶過來。她還沒開口,晏瀾就先答應了。
“我明白你是為他著想。”晏瀾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桂成林對不起我們母子,但我不怪桂辰。再說我也確實需要個先生。年后王爺會派我和阿桐跟程統領去西北。”
“是我太過多疑了。表哥真是眼界不凡,那阿琳洛公主的事,這事我不會跟舅母提起。”
晏瀾頓時紅了臉,茶杯差點沒拿穩:“五妹妹莫要聽那些閑言碎語。”說完便大步離去,但臉上已帶了笑意。
蕭語柔剛準備去見梨竹和郗瀾,一回房就看到了岑陌正帶著幾分幽怨看著她。他倚在窗邊,月光為他清冷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攬入懷中,幾個起落便離開了侯府。夜風拂過,帶著幾分涼意。
龍都的燈火依舊璀璨,將整座城池映照得通明。遠處傳來零星的更聲,顯得夜色更加深沉。
高樓之上,蕭語柔站在熟悉的窗前。上次來這里,還是他送她親手做的琴。想到這里,她不由得看向角落里那張琴,上面落了一層薄灰。
“王爺,我們......”
話未說完,隔壁傳來一陣曖昧的女聲,讓蕭語柔的話戛然而止。
蕭語柔臉頰微紅,偷瞄了眼臉色陰沉的岑陌:“王爺,咱們找別的地方說話吧?”
那女聲又響起,帶著幾分諂媚:“大人真能幫妾身進睿王府嗎......”
蕭語柔還想再聽,卻被岑陌一把摟住。他微涼的手掌輕輕捂住她的耳朵,將她整個人都圈在懷里。
她只能聽見他的心跳聲。他的手指無意間觸碰到她耳后的肌膚,既涼且軟,讓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良久,岑陌松開手,卻又湊近她耳邊,呼吸拂過她的耳垂:“阿柔臉這么紅,在想什么?”
“在想......”蕭語柔抬眼看他,目光中帶著幾分狡黠,“上次王爺沐浴后的樣子。”
岑陌眼尾微紅,望著她淚光閃爍的雙眼和櫻紅的唇瓣,忍不住低頭吻了下去。唇齒相依間,他輕聲說道:“好甜。”
蕭語柔連忙轉移話題,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王爺剛才聽到什么了?”
岑陌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方才的溫情蕩然無存:“有人安排細作想混進睿王府。”
“是想栽贓王爺?”蕭語柔蹙眉。
岑陌淡淡應了聲,眼中盡是不屑。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窗框,似乎在思索什么。
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進來。”岑陌淡淡開口。
“王爺,人帶到了。”隨著宓漠的聲音,一道蓬頭垢面的人影踉蹌著被推入。那人衣衫不整,臉上還帶著傷。
蕭語柔定睛一看,竟是長公主的男寵玉郢。他曾在宮宴上見過,那時還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如今卻落魄至此。
“這人在長公主跟前很受寵。”岑陌慵懶地說。
蕭語柔立刻明白過來:“一路上蒙古人的暗殺,這事是長公主的意思?”
玉郢脖子上還帶著傷痕,看起來有些猙獰:“是,也不是。”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在宓漠拔刀相向后,他連忙說道:“你們得答應放我走,我就全說。”額頭上的冷汗不斷滑落。
“好。”蕭語柔應下。她知道這種人最是惜命。
玉郢見岑陌未反對,頓時大喜:“長公主雖有此意,但她一句話都沒說。都是她手下揣摩她的心思去辦的。所以你們抓不到她的把柄,這事確是出自她的主意。”
“桐州的叛軍也是她的人?”蕭語柔追問道。
“不是。”玉郢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長公主的人半路撤了。都怪他們狂妄自傲,以為憑著幾個山匪就能掀起風浪。”
“他們是誰?”
“我不知道。”玉郢看著架在脖子上的刀,慌忙解釋,“我只是個以色侍人的男寵,哪能知道這么多?在長公主面前,我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你倒是很清蕭自己的定位。”蕭語柔冷笑一聲。
岑陌忽然開口:“說到駙馬那邊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玉郢猶豫片刻,眼中閃過一絲驚懼:“府里都傳是洛貴妃,但長公主夢中咬牙切齒喊的卻是另一個名字。”
“誰?”
“楊婧。”玉郢說完這個名字,整個人都松了口氣,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擔。
蕭語柔和岑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這個名字,他們都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