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殿內燭火搖曳,檀香裊裊。蘇愫合上手中厚重的冊子,抬眼望向窗邊那道清冷的身影。夜色漸深,宮燈已次第點亮,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
女帝柳玉華立在窗前,一襲白衣勝雪,三千青絲隨著夜風輕輕舞動。她的目光投向遠方,仿佛要穿透重重黑暗,看清這朝堂上的種種暗流。
“機要閣那邊情況如何?”她的聲音輕柔中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
蘇愫放下手中的朱筆,輕輕揉了揉發酸的太陽穴。“人人自危,個個噤若寒蟬。這火器匠人一案,已讓滿朝文武不敢妄言。”
柳玉華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窗欞,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朕本就沒指望能揪出內鬼。”她轉過身來,目光如炬,“這不過是殺雞儆猴罷了。”
蘇愫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女帝,心中不禁感慨。自登基以來,她便在這朝堂之上與群臣周旋,步步為營。“皇上這步妙棋,確實高明。”
“司馬公那邊可有消息傳來?”柳玉華走到案前,隨手翻開一本奏折。
“暫無。”蘇愫搖頭,“歐侍郎根基太深,即便是司馬公也需從長計議。這些年來,他在朝中結黨營私,羽翼豐滿,一時難以撼動。”
柳玉華的手指在奏折上停頓片刻,忽然開口:“你說那錢明遠若是能攀咬出些什么......”
“陛下!”蘇愫猛地站起,神色焦急,“他不過是個投機取巧之輩,如何能與朝堂大事相提并論?況且......”
“朕也只是說說罷了。”柳玉華莞爾一笑,眼底卻閃過一絲深意。
夜色漸深,宮中燈火依次熄滅。鳳儀殿內,君臣二人繼續批閱奏折,偶爾低聲交談,商議朝政。
......
數日后的清晨,天色微明。錢明遠推開房門,感受著窗外的濕冷空氣。昨夜的一場秋雨讓整個京城都籠罩在一片潮濕中,青石板路上還殘留著零星水漬。
司玉蘭撐著一把油紙傘匆匆而來,她的裙角沾染了些許泥水。“夫君,有人送來一封信,說要您親啟。”
錢明遠接過信件,快速瀏覽一遍。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又恢復如常。歐侍郎終于同意見面了,這幾日的布局總算沒有白費。
“玉蘭,給我準備些肉包,我要出門。”他將信件小心收好,整理了一下衣襟。
司玉蘭欲言又止:“夫君,這幾日外頭不太平,您要當心......”
“無妨。”錢明遠淡淡一笑,“該來的總會來。”
他深吸一口氣,望向陰沉的天空。大魚,終于上鉤了。這一步若是走對了,或許能在這朝堂之上掀起一番風浪。但若是走錯......他不敢再想下去。
......
與此同時,歐府書房內。
歐侍郎正在批閱文書,忽然抬頭看向窗外。秋雨過后的天空依舊陰沉,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鳥鳴聲。
“那小子,應該收到信了吧?”他自言自語道,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
書童輕手輕腳地端來一盞清茶,放在案幾上。“大人,要不要再確認一下......”
“不必了。”歐侍郎擺了擺手,“既然要釣魚,就得給足了魚餌。”他的目光落在案頭的一封密信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
雨水淅淅瀝瀝地下著,京城的街道泛著濕潤的光澤。青石板路上積了一層薄薄的水洼,映照著灰蒙蒙的天空。
錢明遠隨手抖了抖油紙傘上的水珠,快步走在雨中。傘面上的雨滴不斷滑落,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他的靴子已經沾了些許泥水,但他毫不在意。
轉過一個街角,一陣熱騰騰的包子香氣撲面而來。錢明遠這才想起自己還未用早膳,便在路邊的包子鋪前停下。
“老板,來兩個肉包子。”
“好嘞!”店家利索地將熱氣騰騰的包子裝進油紙袋。
錢明遠接過包子,三兩口便解決了早飯。他看了看天色,時間尚早,但這場會面來得突然,對方又指名要他獨自前往。
“呵,老狐貍就是老狐貍,連見個面都這般謹慎。”錢明遠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歐元貞,江南歐氏嫡系,從小便以才子之名聞名于世。他不僅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更是在為官之道上展現出驚人的天賦。入仕后一路順遂,不過短短數年便坐上了侍郎之位。
但這樣的人物,若非背后有整個裴氏撐腰,也不至于讓女帝和司馬正如此費心布局。錢明遠一邊走一邊思索,雨水打在油紙傘上的聲音似乎都變得沉重起來。
街道上行人稀少,偶爾有幾個挑夫匆匆而過,肩上的擔子在雨中顯得格外沉重。遠處傳來幾聲零落的鳥鳴,很快就被雨聲淹沒。
很快,錢明遠來到了約定的茶樓。這是一座三層的樓閣,飛檐翹角,頗具江南風韻。門前的石獅子被雨水打濕,顯得格外光亮。
“錢大人來的有些遲了。”一個身著褐衣的仆從突然攔在門口,語氣中帶著幾分倨傲。
“哦?”錢明遠眉頭微皺,目光在對方臉上停留片刻。
“我家老爺已去了西城濟世堂,還請使君速去。”仆從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錢明遠看了看天色,明明未到約定時辰。雨勢漸大,水珠打在油紙傘上發出密集的聲響。他沒有多言,轉身朝西城方向走去。
街道愈發泥濘,錢明遠的靴子已經沾滿了泥水。路過一個水洼時,一輛馬車疾馳而過,濺起的污水差點打濕他的衣袍。
到了濟世堂,又是一個仆從等在那里。這次是個年輕小廝,臉上帶著幾分輕蔑。
“老爺去了玉河堤垂釣。”
這般戲耍,顯然是存心要給他個下馬威。錢明遠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寒意。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但他仿佛感覺不到寒意。
雨絲斜飄,玉河堤邊一片朦朧。水汽氤氳中,江面泛起層層漣漪,岸邊的蘆葦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輕響。
數名護衛嚴陣以待。他們身著統一的灰色勁裝,腰間佩刀,目光警惕地盯著。“需搜身!”為首的護衛攔住了錢明遠的去路,語氣生硬。
錢明遠目光一寒,周身氣勢陡然一變。他徑直向前,渾身氣機流轉,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
那護衛不知死活地撞了上來,還未碰到錢明遠,就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了自己的膝蓋。
“咔嚓”一聲,對方已經跪倒在地,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其他護衛見狀,紛紛后退半步,不敢上前。
錢明遠連看都未看一眼,繼續向前。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袍,但他的背影卻愈發挺拔。
河堤邊,岸邊垂釣的老者身披蓑衣,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水面。他的身形在雨霧中若隱若現,仿佛與這片江景融為一體。歐元貞正悠然垂釣。他身著一襲青色長袍,頭戴斗笠,看起來就像個尋常的垂釣老者。但那雙眼睛卻深邃如潭,仿佛能看透人心。
“下人不懂事,慚愧,讓錢大人見笑了。”老人拍了拍身旁的椅子,語氣溫和,仿佛方才那些刁難都與他無關。
錢明遠站在不遠處,聽到這話,嘴角微微上揚。這下人不懂事,分明是在給他下馬威。或是不滿他通過歐四柔這條線來求見,又或是存了試探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