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琴心中一沉，立刻吩咐下人備車進城。馬車的轱轆聲在青石板路上輾轉，每一下顛簸都讓他心緒不寧。

醫館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混雜著血腥氣，讓人喘不過氣來。

大夫手持銀針，小心翼翼地為沈娘子處理額頭的傷口。每一次輕微的觸碰，沈娘子的眉頭都會微微蹙起，卻強忍著不發出聲音。她的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泛白，顯然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一旁的小丫頭小環雙手絞在一起，眼眶通紅，淚水不停地往下掉。她時不時用袖子胡亂擦拭，卻怎么也擦不干。

“都怪奴婢...”小環哽咽著說，“要是奴婢當時能攔住那些人...”

沈娘子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傻丫頭，你一個人哪里攔得住那么多人？要是你也受傷了，我豈不是更心疼。”

話音剛落，醫館的門簾猛地被掀開。歐志語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看到母親額頭上的傷口，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阿娘！”歐志語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沈娘子身邊，聲音里帶著顫抖，“究竟是誰干的？”

沈娘子見到女兒，眼淚頓時涌了出來，“志語，這些人太不講理了...一進門就開始砸東西，我想攔，卻被推倒在地...”

歐志語死死盯著母親額頭上的傷口，胸口涌起一股難以壓抑的怒火。她猛地轉向小環，“到底是怎么回事？誰敢動我母親？”

小環被嚇得一個激靈，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小姐，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誰...”

“別嚇著小環。”沈娘子連忙護住小丫頭，“那些人來得突然，砸了東西就跑，連我都沒看清他們的來歷。”

站在一旁的杜嬤嬤瞇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開口，“歐夫人，會不會是這丫頭得罪了什么人？”

這話讓沈娘子心里一動。她在這條街開鋪子多年，一向與人為善，從未與人結怨。鋪子又在學院附近，來往都是些讀書人，更不該惹上這種麻煩。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小環身上。小丫頭被看得渾身發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夫人！”小環又是一個響頭磕在地上，“我真沒惹麻煩，奴婢發誓！”

歐志語冷著臉正要說話，沈娘子卻嘆了口氣，伸手扶起小環，“小環整日待在鋪子里，能惹什么禍？”

周琴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蹙眉思索片刻，“這群人是真的完全不認識？”

“等等...”小環突然想起什么，聲音還帶著哭腔，“奴婢好像在圍觀的人群中看到一個熟人，原來是茹姐的親哥。”

“劉書康？”沈娘子一愣，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不是方公子，”小環搖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是那天我們去劉家做客時見到的那位...那位看起來很兇的男子。”

歐志語眸光一冷，“劉家還有這么個人？”

就在這時，醫館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歐志遠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阿娘！”

看到母親額頭上的傷，歐志遠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子晃了晃，差點站不穩，“都是我的錯...”

沈娘子見狀，連忙佯裝頭疼轉移話題，“哎喲...”她故意皺著眉頭，想要讓兒子不要自責。

正當眾人準備離開醫館時，劉書康匆匆趕到，滿臉焦急，“嬸子，您沒事吧？”

沈娘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庭生，那天在你家見到的那位年輕人是...”

劉書康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眼神閃爍，“嬸子說的是司煥文吧？他是我表兄，因為舅父舅母早逝，一直住在我家。”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眾人回頭，只見劉父劉母扶著一副擔架匆匆而來。劉母的頭發散亂，衣衫不整，哭得幾乎站不穩。

“庭生！”劉母撲到兒子身上，“你妹妹...你妹妹她...”

劉書康臉色瞬間慘白，踉蹌著走到擔架前。

擔架上躺著的赫然是劉巧萱，臉色蒼白如紙，已經沒了氣息。她的嘴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衣襟上沾滿了泥土，顯然經歷過激烈的掙扎。

“為什么？”劉書康聲音顫抖，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妹妹怎么會...”

一個人影突然從人群中沖出來，狠狠給了歐志遠一拳，“都是因為你！”

歐志遠被這一拳打得踉蹌后退，卻沒有還手，只是呆呆地看著劉巧萱的尸體，眼中滿是痛苦和自責。

“司煥文！”劉書康連忙攔住表兄，“你冷靜點！”

司煥文掙扎著想要再次沖向歐志遠，眼中布滿血絲，“小茹為什么會死？還不是因為他！如果不是他，小茹怎么會...”

周琴帶來的護衛動作迅速，一個箭步沖上前，將司煥文死死按在地上。司煥文像一頭發狂的野獸，不斷掙扎著想要掙脫束縛。

“放開我！我要殺了這個畜生！”司煥文雙目赤紅，面目猙獰，“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他小茹才會......”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護衛用力摁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

沈娘子終于感受到兒子微弱的呼吸，提著的心稍稍放下。她抬頭看向不遠處，劉巧萱的尸體正被劉母抱在懷里痛哭。那凄厲的哭聲回蕩在院子里，讓人不寒而栗。

“都是我的錯，都怪我......”劉母抱著女兒的尸體，不停地喃喃自語。她的頭發凌亂，眼神空洞，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

沈娘子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她緩緩站起身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帶著刺骨的寒意。她步步逼近劉母，聲音冷得像是冬日的寒冰：“親家母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們歐家待小茹如何，你心里最清楚！”

劉父見勢不妙，連忙上前打圓場。他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冷汗：“親家母息怒，她只是一時悲痛過度......”

“悲痛？”沈娘子冷笑一聲，聲音里帶著譏諷，“當初是誰同意這門親事的？是誰說小茹愿意的？現在出了事，就想把臟水潑到我們歐家頭上？”

歐志遠這時慢慢站起身來，他扶著墻，動作有些不穩。嘴角的血跡被他隨意地擦去，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清明。他目光冷冽地看向司煥文：“庭生兄，此事必須報官查個水落石出。”

劉書康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指節發白。他重重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周琴見狀，一揮手示意護衛。護衛立刻上前，將司煥文牢牢押解起來。司煥文還在不停掙扎，但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咒罵聲。

“不能報官！”劉母的尖叫聲突然響起，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慌亂，“求求你們......”

她的反應讓所有人都愣住了。院子里一時陷入詭異的寂靜，只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到了府衙，宮天闊已經等候多時。他看著歐志遠，目光中帶著幾分同情。府衙內燭火搖曳，在墻上投下晃動的影子。

歐志遠向前一步，拱手說道：“大人，今日我未過門的妻子上吊自盡，劉家卻說是我們歐家的錯。這種不白之冤，還請大人明察。”

宮天闊正要開口，劉母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她的身子不住顫抖，聲音里帶著絕望：“我說，我都說......”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小茹...小茹早就跟人指腹為婚了......”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炸得在場所有人都呆住了。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什么？”劉書康踉蹌后退，臉色慘白，“阿娘，你在說什么？”

杜嬤嬤這時匆匆進來，她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大堂內格外清晰。她快步走到周琴身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