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蘇遠山已經到了縣城。醉月樓門口早早就擠滿了人，都在等他說書。街道上熙熙攘攘，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說書先生來了！”有人眼尖，一下就認出了背著書箱的蘇遠山。人群頓時騷動起來，紛紛讓出一條路。

趙掌柜連忙讓伙計給蘇遠山準備茶水點心，還特意換了張上好的檀木桌子。桌面光滑如鏡，散發(fā)著淡淡的木香。

“今天只招待在店里消費的客人，”趙掌柜提前說明，目光掃過門口的人群，“外面的街坊要是想聽，得點些茶水。”

有人不滿地嘀咕，但也沒辦法。畢竟人家是開店做生意的，不是免費說書。

幾個常客已經熟門熟路地找好了位置，還不忘給新來的指點。

蘇遠山站在高臺上，目光掃過滿座的食客，眼角微微抽動。昨夜趙掌柜特意吩咐廚子趕制了許多糕點，為的就是今日能多賺些銀錢。單靠正餐，怕是難以吸引這許多客人。

茶水的熱氣裊裊上升，混合著糕點的香甜氣息，讓整個大堂都彌漫著溫暖愜意的氛圍。

蘇遠山坐定，從書箱里取出驚堂木，在桌上輕輕一拍。清脆的聲響讓喧鬧的酒樓瞬間安靜下來。

“上回書說到段譽和木婉清為了躲避青鸞殿的追殺...”蘇遠山的聲音抑揚頓挫，仿佛把人帶入了那個江湖恩怨的世界。

客人們一邊吃著飯菜，一邊聽得入神。就連后廚上菜慢了，也沒人抱怨。香氣四溢的菜肴擺上桌，卻無人顧及，都被說書的情節(jié)吸引。

趙掌柜見座位不夠，就讓客人拼桌，還免費送茶水。有的客人不愿意，他也不強求，另外支了長凳給人聽書。伙計們穿梭其間，腳步都放得輕了些。

整個醉月樓，被說書聲和贊嘆聲充滿，熱鬧非凡。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一片金黃，煙火氣和書香氣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獨特的市井圖景。

“這人倒霉起來喝口水都塞牙。”蘇遠山說到興起處，聲音提高了幾分，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面，“那赤睛金蟾一個縱身，便跳上了他的舌頭。他感到一股寒意從喉間直竄上來，那朱蛤竟也追著蜈蚣鉆進了他的肚子里...”

臺下眾人聽得入神，有人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有人端著茶杯的手懸在半空，忘了放下。角落里，一個小廝正要端菜上桌，也停下腳步，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

“那人只覺得腹中翻江倒海，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蘇遠山的聲音忽高忽低，時而如驚雷炸響，時而如蚊蠅低語。

一個食客聽得太過入迷，一個激靈，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周圍人紛紛側目，那人訕訕地彎腰去撿，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啪！”驚堂木一響。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繼續(xù)為諸位講述！”蘇遠山站起身來，沖著臺下拱手一禮，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講到這里，已是日上三竿。蘇遠山覺得喉嚨干澀，像是被火烤過一般。他端起茶杯，茶水已經涼了，但他還是一飲而盡。

“好！”臺下掌聲雷動，此起彼伏。

銅錢如雨點般砸向臺上，叮叮當當的聲響在大堂里回蕩。有的銅錢滾到了臺下，立刻有小廝幫忙撿起來送上臺。

蘇遠山蹲下身子，一枚一枚地數著銅錢，有的已經磨得發(fā)亮，有的還帶著些許銅綠。在現代社會大家都用網上支付，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數實物錢的快樂了。

上午的收入是二百八十文，比昨日少了些，但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昨天是節(jié)日，來的人多些。

趙掌柜見蘇遠山額頭冒汗，連忙讓小二送上一碗熱茶，還特意加了些蜂蜜。

“蘇先生，歇會兒吧。”趙掌柜笑瞇瞇地說，“廚房剛做好幾個小菜，您嘗嘗。”

蘇遠山正要推辭，趙掌柜已經吩咐小二上菜。一盤青菜，一碟咸鴨蛋，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

“這...”蘇遠山有些不好意思。

“您別客氣，”趙掌柜壓低聲音，“您這幾天說書，我們酒樓的生意好了不少。這點心意，您可得收下。”

小憩片刻之后，下午的說書又開始了。這次前來的訪客絡繹不絕，座無虛席。有人干脆站在門口聽，還有人踮著腳尖往里張望。

大家都點些水果酒水糕點，倒比正餐更賺錢。小二們忙得腳不沾地，端茶倒水，收拾桌面，好在都是練出來的，動作麻利，不見慌亂。

正說得起勁時，蘇遠山眼角瞥見兩個穿著捕快服飾的人走了進來。他的聲音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講下去。

趙掌柜連忙迎上前去，在靠近書臺的地方加了張桌子。這一來，旁邊的客人頓時覺得擁擠了些，但看著兩人的官服，也不敢多說什么。有人悄悄往旁邊挪了挪，給兩位捕快騰出更多位置。

趙掌柜很會做人，立刻送上糕點酒水，還給受影響的客人賠禮道歉，又額外送上幾碟小菜。

“客氣了，趙掌柜。”年長些的捕快笑著說道，眼睛卻一直盯著臺上。

兩個捕快坐下后，年輕的那個聽得入迷，不時發(fā)出驚嘆。他的手里握著一杯茶，卻忘了喝，任由茶水漸漸變涼。

“李叔，你覺得這江湖上是否存在真正的絕世武學？”年輕捕快壓低聲音問道，眼里閃爍著向往的光芒。

“你小子，聽聽就得了，真當是真的？”年長的捕快笑著搖搖頭，“這些都是說書人編的故事，圖個樂呵。”

沒過多久，那兩名官差拱手告辭。年輕的馬捕快還依依不舍地回頭看了幾眼，差點撞到門框上。

他們一走，酒樓里的氣氛頓時輕松了許多。有人開始小聲議論，說這兩個捕快是不是專門來查什么案子的。

“哎，你們聽說了嗎？最近城里...”

“噓，小聲點。”

竊竊私語聲很快被蘇遠山的說書聲蓋過。他的聲音抑揚頓挫，將一個個人物活靈活現地展現在眾人面前。

時間悄然流逝了一個時辰。

“啪！”熟悉的驚堂木聲再次響起。

“欲知后事如何，敬請期待精彩后續(xù)！”

今日的收入加起來有七百四十七文，趙掌柜還特意把昨日的工錢也一并結算了。蘇遠山數著銅錢，心里盤算著這些錢該如何使用。

臨走時，趙掌柜又讓伙計多給了蘇遠山兩個梨。看著手中的四個梨子，蘇遠山心里暖暖的。梨子個頭不小，皮薄肉厚，一看就是上等貨。

“蘇先生，明天還來啊。”趙掌柜站在門口，笑著說道。

蘇遠山點點頭，將梨子小心翼翼地放進布袋里。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背影上，拉得老長。